侯君集的声音带上了绝望。
“起初几年,臣还能弹压得住,可后来…后来人心都散了!”
“那些将领,得了好处,谁还肯过苦日子?谁还肯听臣号令去操练?整日里就想着怎么和竹叶轩的人套近乎,怎么在那些商贾宴会上露脸捞好处!”
“臣…臣说的话,还没竹叶轩一个管事管用!”
他抬起头,涕泪横流,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陛下!臣无能!臣管不住手下的兵了!因为…因为竹叶轩给的‘给养’要是断了,那些兵油子立刻就要闹腾!”
“臣…臣这个将军,是靠着竹叶轩的施舍才能当下去的啊!”
“江南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求陛下开恩,把臣调回来吧,哪怕是去北疆戍边,去岭南烟瘴之地,臣也认了,总好过在江南…当个被人架在火上烤,喂成一头猪的傀儡将军!”
一番哭诉,声泪俱下。
甘露殿内,一时只剩下侯君集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预料到侯君集在江南处境尴尬,却没料到竟被摧残到了如此地步。。。
一个曾经威风凛凛的大将,被硬生生“养”成了步履蹒跚的大胖子。
这柳叶的手段…温水煮青蛙,钝刀子割肉,无声无息间,竟将一个朝廷重臣消磨成了这般模样!
李世民看着下面那个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孩童般的潞国公,再看看他那一身几乎要溢出来的肥肉,心中五味杂陈。有惊愕,有哭笑不得。
幸好,柳叶是站在朝廷这边,站在自己这边的。
若他真有异心…李世民不敢深想。
长孙皇后轻轻叹了口气,温言道:“潞国公受苦了,此事…陛下与本宫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好生歇息,调任之事,陛下自有圣裁。”
侯君集如蒙大赦,挣扎着起身,又笨拙地行了个礼,在内侍的搀扶下,一步三喘地挪出了甘露殿。
他那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渐渐远去。
殿内重归寂静。李世民沉默了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语气带着笑意。
“观音婢,你说…柳叶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把侯君集养成这样的?”
“好让朕看看,江南稳如磐石,根本不需要一个能打仗的大将去镇着?”
长孙皇后也露出无奈的笑意。
“柳叶行事,向来走一步看三步,江南富庶至此,商贸繁荣,百姓安居,确实已非需要重兵弹压之地。”
“侯君集留在那里,确实也无甚大用,只是…这手段,未免太不留情面了些。”
“不留情面?朕看他是算准了侯君集会回来诉苦,正好借他的嘴,告诉朕江南稳了。”
李世民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也好,省得朕再费心思权衡,江南…确实不必再放一个侯君集这样的大将了。”
“把他调回来吧,兵部尚书的位子还给他留着,让他在京里好好休养,也看着他点。”
他顿了顿,转过身,道:“江南空出来了,让谁去接手?”
“总不能真让竹叶轩一家独大…青雀的封地本就在扬州。”
“那小子最近在武德殿捣鼓海图,疯魔了似的,扬州水系纵横,又临海,倒是个让他折腾的好地方。”
“让他就藩扬州,既能让他安心研究他的海图,又能就近看着点江南的局势,尤其…是竹叶轩在岭南的造船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