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陆峥从机场一路赶到协和,鞋底的水迹一路拖进长廊。那一层的灯光惨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门口坐着姥爷。老人整个人都瘦了,头发乱糟糟的,手里还攥着一串佛珠,指尖在颤。
她跑过去,声音发抖:“姥爷,我妈——”
老人的嘴唇动了动,喉结滚了一下,迟疑着开口:“朝朝,进去吧。你……你妈走了。”
世界忽然安静。
只有天花板上的灯光还亮着,白得刺眼。
她的手在抖,半天才挤出一句:“您说什么?”
姥爷闭上眼,艰难地点了下头。
关于母亲的车祸,随着回来,也逐渐有了更清晰的说法。
谢云青出事的那天,本是要去首都机场。
同车的,还有陆峥的小叔陆晟。
两人原定乘坐同一航班前往瑞士日内瓦。那是一次联合金融与外交层面的合作签约会,牵涉多个机构与资金流向。
项目由谢云青负责前期谈判,陆晟则作为陆氏集团的对接代表。
一切原本安排得妥帖。
可就在登机前两个小时,司机在东南三环的匝道上失控,车子高速撞上前方油罐车,当场爆炸。
两人都没能等到救援。
医院的走廊长而静。
顾朝暄靠在墙边,眼前一片模糊。她听见姥爷断断续续地说——
“……你妈这些年啊,太累了……有时候我真希望她没那么拼……”
老人顿了顿,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沙哑,“那孩子也一样,陆家的那个小晟,是个好人,可惜——”
他没再往下说。
只是低下头,手里的佛珠一圈又一圈地转。
那场事故之后,调查像一张无声的网,迅速铺开。
项目涉及外资审批、资金流向、境外账户,一切都成了“需要解释”的问题。
媒体上只留下一行简短的报道:
“因工作疏忽导致出行意外,具体情况正在进一步核查中。”
姥姥听闻噩耗后晕倒,送进同一家医院。医生说是情绪性昏迷,又伴随心衰。
姥爷一夜没合眼,坐在重症监护外的长椅上。
那一年的冬天,北京格外冷。
风一夜一夜刮,落叶扫不尽,灰蒙蒙的天像是被冻住了。
谢云青的葬礼那天,天色阴沉。
灵堂前白花堆成山,香烛的烟气直往上升,混着冷气,呛得人眼眶发酸。
她穿着黑大衣,整个人像被抽空了魂,站在人群里,神情茫然。
母亲的照片被装在黑边相框里,笑容温柔。
外头不知谁低声说了一句:“陆家那边的葬礼,也在今天。”
顾朝暄怔了怔,抬眼看去。
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另一侧的灵堂同样挂满白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