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身泥泞,陆峥,你别再来找我了。你站得太干净了,会脏了你的鞋。”
说完,她转过身。
月光顺着她的发丝滑下去,照出她肩线的颤抖。她走得不快,但背影坚定。
院子里只剩风声,落叶擦过青石地面。
陆峥还坐在那里,手掌撑在膝上,指节发白。那叠钱静静地放在他面前,如同一道冰冷的分界线。
他伸手去拿,动作僵硬,指腹触到那一角纸面时,眼前一片模糊。
一滴水从他眼底坠下,悄无声息地落在桌面上,晕出一点深色的印。
……
那晚之后,顾朝暄再没见过陆峥。
谢家那道院门重新安静下来,夜风照旧穿过葡萄架,卷起几片枯叶,早晚各自归位。
她的心情在这个节奏里沉下去,宛若打了结的线,塞在胸口,无从抻顺。
周六一早,她醒得很干脆。
北京的夏天已到门槛,天色亮得快,光从窗帘边缘渗进来,把墙面晕出一圈浅白。
院里传来簸箕和竹扫帚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她换上旧布鞋,同李婶在葡萄架下蹲着除草。
指尖一拽,根须带着湿土抽出来,泥腥气在热风里散开。
砖缝间积着去年落下的桂花蒂,晒到发脆,一撮撮撮进簸箕里。
靠墙那一排花盆,有几株薄荷抽了新芽,叶片一碰就起凉香。
太阳渐高,影子从她膝边慢慢移到石桌腿上,汗在鬓角渗出,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继续把沿墙生的野草理顺,土面平服下来。
站起身的时候,她忽地想起秦湛予之前嘱咐的那句话。
念头从背脊升起,落在肩上,沉而妥帖。
她把手上泥迹在水龙头下冲净,晒干,进屋把杂物简单归位。
午饭吃得寡淡,米饭热气直冲鼻腔,她却没什么胃口,按部就班咽下去,给身体交差。
饭后她背个帆布袋出门,走到小区外的超市。
货架上清洁用品的包装颜色鲜亮,像在空调风里不知疲倦地招手。
她挑了玻璃水、多功能喷雾、除菌湿巾、钢丝球、手套和一支柚子味的洗衣液,又顺手拿了垃圾袋和一把新抹布。
结账时塑料袋边角硌着掌心,透出一种务实的安定。
他那栋公寓在团结湖东侧,隐在几栋旧写字楼之后,门口一排梧桐树,叶影浓密,连风都被过滤得干净。
小区安静,保安亭前插着国旗,旗面在无声的风里轻轻晃着。
她报了名字,被放行。
电梯间打着蜡,金属门上映出她模糊的身影。
电梯停在十八层,“叮”的一声脆响。
她在门口停了几秒,指尖在键盘上输入他告诉她的那串密码。
“滴”——门锁松开。
屋子里很静。
那种空落的安静,不是久无人居的陈腐,而是一种刻意维持的整洁。
窗帘拉了一半,光斜斜地落进来,照亮了地板的光泽。
她换上拖鞋,先去开窗,热风灌进来,带动窗纱轻轻飘起。
深灰的沙发、胡桃木茶几、书架上一排政策文献和外文原版书,摆放得一丝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