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去,坐下来跟郑三妹聊了好一会。
李红玉趴在妈妈的大腿上听她跟姨姨说话,明明是该睡觉的点,眼睛快闭上的瞬间又猛地睁开。
连罗雁这个外人看着都不忍心,更何况是怀胎十月的亲妈。郑三妹眼眶都红了,拍着女儿的背哄她,说:“本来今天就要去上班的,红玉以为我要走,哭得太厉害,没能去成。”
她这次是来做临时工的,干一天就有一天的工资,但孩子这样她哪里撂得开手。
罗雁安慰说:“这回好歹能待到年后,红玉过两天就好了。”
可转念一想,好歹这个词本身就意味着许多的不尽人意。
等过完年,不还得走。郑三妹现在不敢提这个字,怕女儿立刻就嚎起来,说:“应该可以,但也说不准。”
她是靠临时工的身份办的入京证,每个月得去街道和派出所做居住登记,一旦厂里不缺人她就得回老家去。
罗雁也只能努力说些会有好运的之类的话,实在词穷,再坐一会就回家。
刘银凤已经忙活完在看电视,听见脚步声偏过头看一眼,发现是女儿:“我今天刚买的桃,在柜子里。”
罗雁打开柜子,洗个桃坐在妈妈边上,在嘎嘣嘎嘣中夹杂着一点欲言又止。
这是明摆着有事啊,刘银凤:“怎么?跟会芳吵架啦?”
她虽然这么问,但心里也觉得不大可能。
罗雁摇摇头,大概组织好语言,先说:“我感觉红玉妈妈心情不好。”
她叫嫂子的人太多,指名道姓又觉得不礼貌,索性用一个妈妈最能听懂的称呼。
刘银凤悄声道:“红玉早上哭着闹着要妈妈,又说最喜欢妈妈,你李婶抱不住,黑着脸走的。”
大概是觉得自己对孙女掏心掏肺,结果人家还是最亲妈妈,十分的不舒服。
罗雁一下能理解,却也觉得:“本来小朋友都是跟妈妈最好。”
哪怕她爸这么疼孩子,她遇事也是先跟妈妈商量两句。
刘银凤:“谁说不是,再说,新茅坑总是香的,妈妈好久不见,亲就亲呗。”
她妈有些方言里的话,翻译成普通话讲起来都带些别扭,但意思罗雁是能理解的:“一来就看婆婆脸色,是我我也不高兴。”
可在别人的地盘上,这份憋屈又不能写在面上,只得压在心头。
脸色还是其次的,刘银凤看眼开着通风的家门,悄摸摸道:“上两个月有人来问建军要不要再找。”
李建军是离婚后才回城的,虽然现在和郑三妹以夫妻相称,大家也都默认他们还是一对,但从法律意义上已经算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罗雁都猜得到李婶是什么想法,说:“婶子肯定觉得找个有京市户口的就没那么多事了,建军哥哪能同意,我看得出来,他跟嫂子感情好。”
女儿一脸的愤愤,刘银凤却有别样的看法。
她道:“建军顶替他妈的工作,你李婶的退休待遇就没了。他现在还没转正,工资也就凑合养自己,等于全家都花销都靠你李叔。他们家孩子多少个?别人心里怎么想?”
话是如此,罗雁:“那也……”
她想说些什么夫妻俩可以共同面对的话,却发现实在苍白,肩膀微垂:“也是,还是得看看现实。”
现实就是困难重重,烦恼无数,哪怕这对小夫妻对彼此有很深的感情,要抵抗这些暂时跨不去的难关的时候也会想:如果不在一起,是不是一切都解决了。
刘银凤了解女儿,听她的话音不太像只是单纯评价这件事的样子,说:“我看你有心事。”
罗雁想想说:“我得先捋捋再告诉您。”
她自己都弄不明白,说出来也让父母跟着瞎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