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百里玉衍声音加重,三分敬告七分提醒。
这屋子里站着十几个人,她虽说是一时情急,想让侄子帮忙给儿子诊治伤口,却也不至于用下跪这样的大礼
纱娘心中一惊,也知自己失了礼数,忙伤势低头擦眼泪。
“姑母别太难过了,小戍这次能活下来,便已经是大幸了。”程小野上前安慰道。
事情至此,纱娘也明白,借着程小野过来扶她的时机,又回到了宋戍床前。
纱娘倒还好些,难过的是宋明德。他才缓过来,想身想过来看看儿子的伤势,结果刚站起来,便听到宋戍一条手臂废了的消失,登时又跌坐回椅子上。
他如花似玉的女儿,死了
唯一的儿子,本该是军中威风赫赫的将军,离家两载,这一回来却变成了残废,这以后如何让他在宋镇抬起头来做人
程小野扫了一眼宋明德,见他一脸黯然,唉声叹气,便知他又在算计如何保住颜面。
唇角上扬,勾出一抹嘲讽。
怎么说也是亲爹,儿女出事的时候竟然然想的全是自己脸往哪搁,孩子都没了,空留一张脸又有何用实在是可笑之至。
她拉起孟荼,“小荼,我们回家。”
送下宋戍,也该是叫孟荼面对现实的时候了。孟荼乖顺的跟在她身后,向外走去。
纱娘见他们走,便差下人去送。
“姑母不必送了。”百里玉衍淡漠的声音道:“小戍的行囊中有张方子,姑母差人去抓药回来,按方子每日服用,再养个十天半月,小戍该能了复原了。”
“姑母替小戍谢过衍儿。”无意看到他黑如曜石的眸,纱娘心中一惊,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问:“殿下,您的眼睛”
“小野带衍儿遍寻名医,如今眼睛治好了。”他寡薄的唇角上扬,“姑母先忙,衍儿与小野便先告辞了,若是小戍身体有恙,姑母差人去叫我便可。”
此番话,便如同承诺,言出必践。
有他这句话,纱娘悬着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对着他微微欠身,“衍儿慢走。”
“姑母留步。”告别纱娘,他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雪白的衣袖随风舞动,更衬得他似坠落凡间的谪仙。
宋宅与江氏家距离几条街,程小野没再乘马车,而是牵着孟荼的手,一步步走过去。
她想在路上,将江氏去世的消息告诉他,可想了很多种方法,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将伤害降到最低的主意。
少年丧母,殇重几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雪天路湿,脚下沾满了泥水,程小野只觉得脚下越来越重,仿佛灌了铅似的,得得她迈不动步子。
再拐一个弯,便是江氏的家,她究竟该如何告诉他江氏已经离开的消息
“小荼。”她终于还是停下脚步,也拉住了归心似箭的孟荼。
“干娘,再过了这个路口,便是我家了,干娘是不是累了若是累了,我先回家让我娘帮干娘泡碗姜汤,干娘慢慢走,可以么”
凤眸对着他干净明亮的双眸,程小野恨不能将当初打伤江氏的那些混账找出来碎尸万段
“干娘不累,干娘想问你,你可还记得我们二人回来路上的约定”
孟荼明亮的眸了转了两圈儿,最后问道:“干娘说过,小荼长大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坚强勇敢的面对。”
“好,小荼真乖。”程小野拍拍他的肩膀,无奈,心酸,各种情绪一起涌上心疼,她鼻子一酸,忍住眼泪起身拉着他继续向前走,“小荼长大了,一定会说到做到,我们回家。”
孟大嫂,我将小荼给你带回来了
黄金花讪讪的跟在他们身后,嘟着嘴唇不说话,方才师父起身时,她好像看到她的眼角有泪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