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伯你是怎么说的,明明按当年收成只用还十斗八,你却同我说按上年的收成,两亩地六石收成,要还十八斗!”
“还有人头税,我家一共四口人,一人一斗,只用四斗,但你给我的条子上,为何是十二斗?你竟是将你家人的账也算在了我这两亩地上?”
林三娘今天在山庄上刚学了字,虽然她只认得二十几个字,但恰好,一二三四五正是她认识的。
她立刻便想起了官府的交税契书,这东西还在她家呢!
林三娘算得清清楚楚:“两亩地,我该余一石一斗二升,你却告知我还了粮种交了税之后,还倒欠一石八斗!硬生生从我手里将那两亩地也哄了过去!”
林三娘越说越气。
也越发悔恨。
她不是看不出来问题,只是她那时候不识字,不会算账,性子也软。
明知道孙大德算得有问题,但她没办法,只能委曲求全,接受了孙大德的提议——地借给孙大德种,孙大德帮忙处理粮种赋税之事。
对当时的她来说,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些负担,不然,就要被逼着写下一石八斗的借条。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识字了!
虽然只识得几个,但也足够让她驳斥孙大德的黑心账!
林三娘在山庄上管事和接待,那不是白当的,如今她说起话来,目光坚定,口齿清晰。
正好桃丫先前为了出逃,把孙家的大门踢开了,就这深夜里,她字字句句,都传到了左右邻居的耳中。
原本已经睡下的邻家,不知何时,门窗都悄悄开了一条缝,露出几双眼睛和几只耳朵来。
就在林三娘算账之后,忽的有一位邻居推开窗户,怒目圆瞪。
“你说的可是真的?社仓法是按当年的收成算?那我家六亩地,产稻十二石,原应该还稻种几何?”
这个林三娘会算:“若是全为官府所借粮种,便按一石还三斗算,十二石,当还三十六斗,即三石六斗!”
“果真?”
“果真!”
那邻居忽然就大喝一声,竟直接从窗户里跳出来。
“孙大德!你日你先人!你帮老子借粮种,要了老子五石粮!还说贴了我四斗!”
敢情是坑了他一石四斗!
这人一喊,半条巷子的人都出来了,个个脸上都是怀疑、震惊、不可置信,又夹杂着“果然如此”的恍然神色。
大梁朝的百姓读书不易,大多都是不识字的。
同一片的人,向官府借粮种,甚至交税,都会请附近识字的先生代劳。
孙大德就是赶上了识字的好身份,替了不少人去借粮种农具。
林三娘这一喊,半条巷子的邻居全都冲进来,要找孙大德讨个说法。
林三娘护着桃丫杏丫和黍哥儿,避免被人群冲撞。
一低头,三个小的满脸满眼全是崇拜。
“娘!你会算账!你会识字!你怎么这么厉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