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文小说

迪文小说>七星盘是什么 > 第356章 珠帘晃动(第3页)

第356章 珠帘晃动(第3页)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朱允炆的书案旁。来人约莫四十许,面容清癯,颧骨微高,眼神锐利如电,仿佛能洞穿人心。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袍,外罩一件半旧的深蓝色棉布褙子,通身透着一种属于饱学之士的严肃与一丝不易亲近的冷峻。正是东宫侍讲,黄子澄。

黄子澄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剃刀,缓缓扫过月台上垂手而立的伴读诸生。他的视线掠过那些华服少年时,带着审视;而当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穿着朴素靛蓝直裰、安静站在角落的周必贤身上时,那锐利的眼神骤然一凝,仿佛发现了什么值得探究的目标,在周必贤身上停留了足有一息之长的时间。那目光里没有恶意,却充满了探究、评估,还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周必贤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被猛禽盯住,后背瞬间绷紧,但他依旧维持着垂首的姿态,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

黄子澄收回目光,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少年耳中:“诸生入殿,各归其位。晨课即刻开始。”

少年们依序鱼贯而入。文华殿内温暖如春,巨大的铜兽香炉里燃烧着上好的檀香,烟气袅袅,散发出一种宁神静气的淡雅香气,冲淡了殿外带来的寒意。殿内陈设庄重而雅致,紫檀木的书案排列有序,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周必贤被引至一个靠近殿门、相对靠后的位置坐下。他的书案紧挨着一个穿着湖蓝色锦袍、眉眼带着几分骄矜之气的少年。那少年瞥了他一眼,鼻子里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黄子澄缓步走到大殿前方,立于朱允炆书案之侧。他并未立刻开始授课,而是再次环视殿内诸生,目光沉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今日晨课,”黄子澄的声音平缓而有力,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之中,“讲《孟子·告子下》篇。”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下方,“‘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他逐字逐句地讲解着,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石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讲到“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时,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那些穿着锦袍貂裘、面容红润的勋贵子弟;讲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一句时,他的语气陡然加重,如同重锤击鼓,目光更是如同实质般,落在了后排角落的周必贤身上!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黄子澄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此乃千古不易之理!忧患如砺石,可磨砺心志,激发潜能;安乐如鸩酒,消磨意志,使人沉沦!诸位皆是国之储才,未来社稷之栋梁,岂能耽于膏粱锦绣,忘乎所以?当知居安思危,常怀惕厉之心!”他的话语看似训诫所有伴读,但那“膏粱锦绣”、“边陲风霜”的对比,那如影随形、最终定格在周必贤身上的锐利目光,分明带着强烈的指向性。这既是对勋贵子弟的警示,更是对周必贤这个来自“忧患”之地的“质子”的敲打与提醒——在这深宫之中,你的身份,你的处境,本身就是最大的忧患!

殿内气氛凝重。勋贵子弟们有的面露不忿,有的若有所思,更多的是垂首不敢对视。朱允炆听得极为认真,小脸上满是严肃。

周必贤端坐在书案后,背脊挺得笔直,如同青石。黄子澄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在他的身上。那番话,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心湖,激起阵阵寒意和波澜。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想起黔地凛冽的山风,想起小龙塘晨练时冻得通红的手脚,想起父亲在沙盘前紧锁的眉头,更想起临行前外祖父刘伯温书房里那沉甸甸的警告——“潜龙勿用”!这深宫的温暖,这看似平和的伴读生涯,何尝不是一杯包裹着糖霜的鸩酒?他的掌心微微沁出冷汗,但面上依旧沉静如水,只有那低垂的眼睫,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黄子澄似乎很满意自己话语带来的效果,他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周必贤!”

周必贤心头猛地一跳,立刻起身,垂手恭立:“学生在。”

“方才所讲,‘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此句当作何解?”黄子澄的目光紧紧锁定他,带着审视和考较。

殿内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周必贤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朱允炆也关切地望了过来。

周必贤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翻涌。他想起父亲周起杰在毕节卫城头,顶着寒风对守军训话的场景;想起外祖父刘伯温在书房烛光下,枯瘦手指蘸茶画下的血路。他抬起头,目光不卑不亢地迎向黄子澄,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

“回先生话。学生以为,此句是说,上天要将重任赋予一个人,必定会先让他的心志经受困苦煎熬,筋骨遭受劳累折磨,身体承受饥饿匮乏,行为遭受挫折阻碍。通过这些磨难,来震动他的心灵,坚韧他的性情,弥补他原本不具备的才能。”他顿了顿,声音愈发坚定,“正如铁石需经烈火锤炼、千锤百打,方能成器。不经磨砺,难成大用。学生生于边地,深以为然。”

他的回答,中规中矩,紧扣文意,却又巧妙地将“生于忧患”的训诫,化作了对自身经历的印证,不卑不亢,滴水不漏。既回应了黄子澄隐含的敲打,又未曾流露半分怨怼或怯懦。

黄子澄锐利的目光在周必贤脸上停留了数息,似乎想从那平静无波的表情下挖掘出更多东西。最终,他只是微微颔首,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神色:“解意尚可。坐。”

周必贤依言坐下,后背的内衫已被冷汗浸透了一片。他悄然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搏杀。

当文华殿内书声琅琅,黄子澄的训诫还在梁间萦绕之时,数千里之外的黔西北毕节卫城,晨曦才刚刚刺破厚重的云层。

卫城指挥使司后衙的内院,远不如金陵宫苑那般精致宏伟,却多了几分边陲特有的粗犷生机。院墙是厚重的青石垒砌,墙角几株老梅虬枝盘错,枝头已悄然绽开了星星点点的粉白花朵,在凛冽的晨风中散发着清冷而倔强的幽香。薄霜覆盖着院中的石板小径和枯萎的草叶,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烁着细碎的银光。

“斑奴!斑奴别跑!”清脆如银铃般的童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个穿着桃红色小袄、梳着双丫髻的小小身影,像一团跳跃的火焰,在庭院里追逐着一道矫健的黄影。正是周起杰与刘瑜的幼女周念慈。被她追逐的斑奴,体型已接近成年猛虎,金黄与黑色相间的皮毛在晨光下油光水滑,流线型的身躯充满了力量感。它显然只是在逗弄小主人,时而敏捷地窜上假山,时而绕着老梅树打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愉悦的呼噜声,金黄色的竖瞳半眯着,带着慵懒的惬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念慈,慢些跑!小心摔着!”廊下传来一个温柔中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奢香披着一件厚实的靛蓝色织锦镶毛斗篷,小腹已经显出了清晰的弧度。她一手扶着廊柱,一手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意看着院中嬉闹的一人一虎。冬日清晨的寒气让她呼出的气息凝成一小团白雾。

“姨娘,斑奴不乖!”周念慈跑得小脸红扑扑的,指着假山上好整以暇舔着爪子的斑奴告状。

奢香还未答话,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素雅青袄、身量纤细的少女挎着个小竹篮走了进来,正是周安洛。她清丽的小脸被晨风吹得微红,乌黑的发髻上沾着几片晶莹的雪花。竹篮里,几支疏影横斜、缀满花苞的红梅散发着冷冽的清香,枝干上还凝结着未化的冰晶。

“安洛姐姐!”周念慈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跑过去看篮子里的梅花。

周安洛笑着摸了摸念慈的头,将篮子放在廊下的石凳上,对着奢香行了一礼:“姨娘。”她看向奢香隆起的腹部,眼中带着关切,“姨娘今日感觉可好?这梅花开得正好,折了几支给姨娘插瓶,闻着也清爽些。”

奢香脸上漾开温暖的笑意:“好孩子,有心了。姨娘没事,这小家伙也乖。”她轻轻抚摸着腹部,眼中满是母性的柔和光辉。周安洛的懂事和细心,总是让她感到熨帖。

这时,另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厢房里跑了出来,是周起杰与奢香的女儿周必畅。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周安洛篮子里的梅花,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安洛姐姐,我想大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呀?斑奴昨晚都趴在锁龙井边不肯回窝…”

周安洛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蹲下身,轻轻揽住必畅小小的肩膀,目光望向东方灰蒙蒙的天际线,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落在那座森严的帝京。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渺和忧虑:“必贤…在很远的地方读书呢。畅儿乖,大哥会回来的。等梅花开得最盛的时候,说不定…”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庭院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斑奴跳下假山时踩碎枯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卫城军营隐隐传来的晨操号角。奢香也收敛了笑容,目光投向东方,手无意识地护着腹部,那隆起的弧度,是希望,也是沉甸甸的牵挂。这黔西北的晨曦,温暖中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清冷与等待。

文华殿的晨课终于在黄子澄略显疲惫的“散学”声中结束。殿内凝重的气氛仿佛瞬间融化,伴读的少年们明显松了口气,开始低声交谈,收拾书具。

“必贤!”朱允炆第一个站起身,绕过书案,快步走到周必贤面前,小脸上带着难得的、属于孩童的兴奋,“走,随我去校场!昨日皇祖父允了我们课业之余可切磋强身本事,今日正好试试!”他显然对枯燥的经义课业早已不耐,对骑射之事充满期待。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