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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玉劫莲心(第1页)

永乐九年,暮春时节连日淅沥的雨将黔东南苗疆腹地的千山万壑浸透,浊黄泥汤裹着断枝腐叶,在陡峭涧谷里冲撞奔流,沉闷的呜咽声在湿漉漉的山壁间撞来荡去。涧底深处,藤蔓纠缠着嶙峋怪石,将一处洞口掩得严严实实,只漏进一线惨淡天光,勉强映出洞窟轮廓。

无为教主、自称无生老母的苏玉婵端坐石椅,一袭玄色道袍上扭曲的金线白莲纹样在幽暗中泛着诡谲的光她面容瞧着不过四十许人,丰润犹存,唯有那双深陷眼窝里跳动的幽火,泄露出远超其皮相的七十多年的沧桑。她的手指上套着三枚刻有“无为”二字的黄铜戒指,正一下下,无意识地摩挲着膝头摊开的一卷泛黄绢册——《璇玑谱》。

绢册字迹漫漶,唯有几处朱砂勾勒的星图尚能辨认。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其中一幅上:七颗连珠状星子旁,八个蝇头小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心神——“七星枢盘,玉承其灵”

“教主,”窟外传来刻意压低的脚步和禀报,带着不易察觉的惊惶,“灵峰寺…失手了。去的八个弟兄,只拖回三具尸首,剩下的…不是折在周必诚刀下,就是散了。那玉佩…没拿到。”

摩挲绢册的手指骤然停住,指甲刮过粗糙的绢面,发出刺耳的“刺啦”声。窟内死寂,只有洞顶渗下的水珠砸在石洼里,一声声,敲得人心头发紧。

“八个练了十年以上的死士,对付不了一个九岁的娃娃?”苏玉婵的声音不高,冷得像冰窟里捞出来的铁。她没抬头,目光依旧钉在那八个字上,仿佛要将它们剜出来。

九岁…娃娃?一个模糊的影像忽地撞进脑海:濠州城外那座四面漏风的破庙,冷风裹着雪粒子往里灌。一个拖着鼻涕、饿得眼发绿的小丫头蜷在草堆里,瑟瑟发抖。破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灌进更猛的风雪和一个同样瘦小的身影。正是九岁的朱重八。他把刚讨来的半块硬得硌牙的杂面饼子,掰了老大一块塞进她冰冷的手里。他咧着嘴,黑乎乎的脸上冻出两道鼻涕印子,声音却带着股莫名的劲儿:“哭啥?等咱出息了,天天让你吃白面馍!”那时她只当是自己和朱重八饿昏了头的呓语。

在自己七岁那年,一个头戴古拙铁冠的道人路过破庙,目光如电,扫过缩在角落的十二岁朱重八,又落在她身上。“龙气…还有是块璞玉。”道人声音平平。朱重八被点拨去投了郭子兴的红巾军。而她,因道人一句“玄阴体质、根骨尚可”,懵懵懂懂地被带回了深山道观,成了张中的记名弟子。

十四岁那年,山花烂漫的时节。师父带回一个眉目清俊的少年书生,叫刘基。他谈经义时眼睛亮得像星辰,论兵法条理分明,连山间的风都似乎静下来听。十四岁的少怒心口像揣了只兔子,她总想凑近他些,递杯水,送块点心,哪怕只是远远看他一眼。可玄真师兄的话像盆冷水浇下:“伯温师弟早有青梅竹马的陈氏,又订了富家小姐的婚约,你莫要徒惹烦恼。”果然,刘伯温对她的示好,永远客气而疏离地避开,而自此之后她却无法自拔,总会在梦里和那个清秀的师兄发生一些羞羞的事情,而自己居然在白天也会想这些事情。直到十八岁那年,身体里燃起的那股无法扑灭的燥火日夜煎熬着她,连打坐都心神不宁。她只好偷偷地去翻师父炼的“静心丹”,却被张中撞个正着。他看着她潮红的脸颊,眼神淡漠得像看一块石头:“堵不如疏。两条路:留在观里做我的道侣,助我修行;要么,下山找个能‘满足’你的男人嫁了。”

她舍不得观里的道法传承,更怕离了这方寸之地,自己这无根浮萍会立时被浊世吞没。挣扎了半宿,她点了头。那一夜,在师父张中的丹房里,一树梨花压海棠,梨花是深研纯阳子吕真人房中术的百年老树,阅人无数、道法高深,海棠是传说中的玄阴之体,虽是羞涩的青春年华,却因体质特殊欲求不满,于是一个指挥若定中挥斥方遒,一个曲意逢迎里起承转合,她像一件法器般得被师父操弄得欲仙欲死。事后梨花中抱着海棠,笑得从未有过的开怀:“天赐的炉鼎!助我破此瓶颈!”炉鼎…原来如此。后来俩人举案齐眉好多年,直到生下女儿妙清,有一天她问他,自己和女儿与他追求的大道哪个重要,得到的却是冷冷的四个字:“大道无情。”

自那日之后心彻底冷了。趁着张中闭关冲境,她偷走了他视为至宝的《璇玑谱》和几件法器,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座困了她十二年的深山。她以为张中会追来,哪怕是为了那卷谱。可日复一日,山道上空无一人。再后来,她听说张中修为大进,云游四方,她的离去,于他不过是丢了个用旧的“炉鼎”,无关痛痒。

恨意,像毒藤一样从此缠绕心间。恨与刘基的“有缘无份”,恨张中的“利用”,也恨那个当年一起乞讨的穷小子朱重八!他竟成了大明的洪武皇帝!而她,空有一身张中传授的玄门本事,却成了他的帝国通缉榜上人人喊打的“妖道”,只能藏在阴沟里,靠着融合白莲教的教义,收拢些流民匪寇,创立这见不得光的“无为圣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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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将唯一的女儿无为圣女苏妙清派去山东,潜入一个唐姓官员府中做妾刺探消息。任务败露时妙清暴死时,已为那姓唐的生下一个女儿。她带人血洗了唐府,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外孙女回到这阴暗的老巢,取名“赛儿”。如今,赛儿已经八岁了。

这些年,她翻烂了《璇玑谱》,却如同面对天书,毫无所得。直到去年整理张中早年丢弃在角落的一沓手稿,才在残破的一页上看到那句让她心跳如鼓的话:“七星枢盘藏于禄水,玉承其灵者,可解《璇玑谱》之秘!”原来如此!那枚玉佩,竟是开启《璇玑谱》奥秘的钥匙!只要拿到它,她便能窥破天机,拥有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

费尽心机打探,线索最终指向周家。那个安插在宝庆公主身边的王姓宫女,用性命传回的消息确凿无误:玉佩,就在周廷玉那小儿颈间!

“教主…”地上跪着的汉子见她长久沉默,冷汗涔涔,忍不住又抬头,“周必诚已经下了死令严查,青阳宗‘砺锋院’的那些鹰犬也放出来了,咱们在毕节城里的几个暗桩,怕是…保不住了。”

“怕?”苏玉婵猛地抬眼,枯瘦的手指如铁钩般狠狠戳向绢册上那七颗朱砂星子!昏暗中,她眼中那两点幽火骤然爆亮,几乎要烧穿这湿冷的石窟!“周必贤还在安南跟黎利那条地头蛇死磕!朱棣坐在龙椅上,无时无刻不在猜忌周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是老天爷送到我苏玉婵嘴边的肉!别说几个暗桩,就算要把整个毕节城翻过来,掘地三尺,那枚玉佩,我也要定了!”

她霍然起身,玄色道袍无风自动,枯瘦的身躯里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压得地上汉子几乎喘不过气。“玄真?哼,还有他那不成器的徒弟云鹤,不过是在张中身边学了点皮毛,也敢在我面前称本事?”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刘伯温那点星象推演,在我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张中传我的,才是真正的通玄大道!”

“传令!”她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金铁摩擦,“所有能动的暗线,全给我撒出去!盯死周家那小儿!还有,让‘水老鼠’把黔东南的水给我搅浑!思州、黎平、古州…那些被朝廷税吏逼得活不下去的苗侗寨子,该动一动了!周家不是要保境安民吗?我倒要看看,后院起火,他周必贤回不回得来!乱中,才有我取玉的机会!”

“是!教主!”汉子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幽暗的甬道深处。

石窟重归死寂,只剩下水滴单调的回响。苏玉婵缓缓坐回冰冷的石椅,手指无意识地再次摩挲起那冰冷的铜戒。目光掠过石壁上那幅简陋的星图,最终落在角落里一只小小的樟木箱上。箱盖半开,露出一角褪色的红布。她走过去,打开箱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把小小的、已经磨得发亮的银质长命锁。这是当年女儿妙清周岁时,她用仅有的一点碎银子打的。

“妙清…”干涩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一下。她拿起长命锁,冰冷的金属触感似乎能穿透岁月。女儿长大后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畏惧和疏离,像看一个怪物。她把女儿派去山东时,妙清跪在她脚下哭求。可她还是硬着心肠推开了她…直到最后,抱回来的只有这把锁和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外婆?”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怯生生的童音在洞口响起。

苏玉婵猛地合上箱子,脸上瞬间敛去所有情绪,转过身时已挂上一丝刻意放柔却依旧显得僵硬的笑意。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站在藤蔓垂帘边,穿着干净的靛蓝苗家小褂,头发用红绳扎成两个小髻。脸蛋粉嫩,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像山涧里洗过的黑葡萄。正是她的外孙女,苏赛儿。孩子手里捏着几朵刚采的、还带着水珠的野杜鹃,怯生生地看着她。

“赛儿,过来。”苏玉婵招招手。

赛儿小步挪进来,好奇地看了看石台上摊开的绢册和那些古怪的星图符号,把花递到苏玉婵面前:“外婆,给你,好看。”

苏玉婵接过那几朵娇艳的花,指尖捻了捻湿润的花瓣。孩子身上干净的气息,和她所处的这个阴暗潮湿、充满了阴谋与血腥味的石窟格格不入。

“喜欢花?”苏玉婵的声音放得更低了些。

“嗯!”赛儿用力点头,大眼睛亮晶晶的,“教里的师兄们说,山那边开得更多!红的、黄的、紫的…像天上的云彩掉下来啦!”

“山那边…”苏玉婵目光飘忽了一下,仿佛透过厚厚的石壁看到了遥远的山野春光。她抬手,用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指,轻轻拂开赛儿额前被汗水濡湿的一缕碎发。动作带着一种久违的、近乎生疏的轻柔。“赛儿乖,姥姥在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等姥姥找到了,就带你去看山那边…最大的花海。好不好?”

“真的吗?”赛儿惊喜地睁大了眼。

“真的。”苏玉婵点头,看着孩子纯真无邪的喜悦,心底那点罕见的柔软迅速被更坚硬的东西覆盖。玉佩!她必须拿到那枚玉佩!不仅仅是为了《璇玑谱》,更是为了赛儿!她要给这孩子一个不一样的未来,一个不再像她、像她母亲那样,只能活在阴暗和仇恨里的未来!她要让赛儿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之下,拥有足以主宰自己命运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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