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透过自习室的窗户,为书本铺上一层橘黄色的光晕。何粥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窗边,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又来了。那个半透明的老爷爷。
他像往常一样漂浮在窗边,身着褪色的中山装,面容慈祥却透明得能看清身后的银杏树影。这是何粥粥这周第三次在自习室看到他。大多数人对窗边的异样浑然不觉,只有她——这个从六岁起就能看见另一个世界的人,不得不忍受这种令人脊背发凉的“特权”。
“粥粥,你没事吧?”室友林晓晓碰了碰她的手臂,压低声音问道,“你的脸色好白。”
何粥粥猛地回神,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幽灵老人身上移开。“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累了。”她挤出一个笑容,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了笔杆。
窗边的老爷爷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缓缓转过头,对她露出一个模糊的微笑。何粥粥迅速低头,假装专注地盯着课本上的文字,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她能感觉到冷汗顺着脊背滑落。
这种能力从来不是礼物,而是诅咒。小时候,因为她总是对着空气说话,孩子们都叫她“怪胎”;青春期,因为她会被突然出现的鬼魂吓得尖叫,父母带她看遍了心理医生;如今上大学,她学会了掩饰,但偶尔的失态依然会引来旁人异样的目光。
“真的没事吗?”林晓晓追问,眼神里藏着探究,“你刚才好像在看什么。。。但窗边什么都没有啊。”
何粥粥强装镇定地合上书本:“只是走神了。快七点了,我们收拾东西回去吧。”
她故意避开窗边方向,迅速将文具塞进背包。当她再次抬头时,老爷爷已经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但何粥粥知道,他一定还在某个角落注视着她,这些游魂总是这样,似乎能感知到谁能够看见他们。
回宿舍的路上,林晓晓反常地沉默。何粥粥心知肚明,室友肯定注意到了她近期的异常行为——突然的僵直、对着空无一人的方向出神、夜半时分惊醒。她不敢想象,如果林晓晓知道真相,会不会像以前的其他人一样,用恐惧和排斥的目光看她。
“我先去洗澡了。”回到宿舍后,林晓晓匆匆拿起洗漱篮,打破了沉默。
何粥粥点点头,感激这短暂的独处时间。等林晓晓离开后,她长舒一口气,拉开衣领,低头看向自己锁骨下方那个暗红色的彼岸花印记。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胎记,形状奇异得像一朵绽放的曼珠沙华。外婆生前曾神秘地说,这是“阴阳相隔的记号”。
夜色渐深,何粥粥借口要去校内便利店,独自出了门。夜晚的校园被朦胧的灯光点缀,凉爽的秋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她特意绕开人多的主干道,选择穿过行政楼后那片安静的景观园区。这里的喷泉日夜不停,在夜色中发出清脆的水声。
“姐姐。。。”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从喷泉方向传来。
何粥粥身体一僵,假装没听见,加快了脚步。
“姐姐,你看得见我,对吗?”声音更近了,带着水珠滴落的回响。
何粥粥咬紧下唇,继续前行。外婆的告诫在她耳边回响:“不要回应它们,粥粥。一旦你回应,就会建立联系。”
“我的小兔子掉在水里了,”那声音带着哭腔,“我找不到了。。。”
何粥粥忍不住朝声音方向瞥了一眼。喷泉边,坐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全身湿透,长发黏在苍白的小脸上,水珠不断从她的衣角滴落,在脚下形成一小片水洼。最令人心惊的是,女孩半透明的身体和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又一个游魂。
“我找不到我的小兔子了,”小女孩重复着,声音哽咽,“没有它,我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