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西式料理。」
「为什么辞掉厨师的工作?」
凉介垂下双眼。虽然明知不能不回答,当下却找不到适合的言词。会长默不作声紧盯着凉介,「算了,不说也没关系,」他和缓了表情说道。
「你也有许多苦衷吧?总之,请各位在这个岛上全力以赴努力工作,彼此相互合作。我需要你们为这个岛工作,这个岛也会成为你们的力量。不过,白天都是劳力活,也会有吃不消的时候吧。这里也有人性格粗暴,有合得来也会有合不来的。觉得忍无可忍的时候,就逃到我这里,烧酎随便你们喝,晚上就有话直说,不用顾忌什么!」
会长说完后,用力拍了一下凉介的肩膀,然后摇晃着上半身哈哈大笑。凉介正要回答「是」的时候,会长比了个一起喝酒的手势。
「我家有个年轻小伙子,希望你能多告诉他一些有关东京的事情。」
这时候正巧有人拉开玄关的玻璃门,一个穿学生制服的少年飞奔而出。「喂!」会长一出声叫住他,他随即挺直背脊,也不知是对着哪个人的方向,随便鞠了个躬又立刻飞奔而出。
「没把他教好,真是抱歉。那是我儿子,叫做久朗。」
久朗是个遗传了父亲浓眉的少年,手长脚长,个子比父亲还高。
「他明年就要上高中了,所以会离开这个岛。」
「他就要在本岛开始憧憬的宿舍生活了呢。」
工头搓着双手说道,会长却摇摇头。
「不,在进学校以前,一定要先通过元服仪式。」
6
山脚下有个无人的小寺庙,祠堂和本堂大半都已毁损,长满了杂草青苔。寺庙后面立着一座座坟墓,墓碑的边角都已磨损得失去锐角。
通往工地的道路就从这里开始。穿过杂木林后稍走片刻,右侧就是施工的地点,有个新的蓄水池。塑胶管成堆摆放,旁边还停着一台自用车大小的推土机。自愿帮忙的岛民和凉介等三名临时工面对村子里净水槽的方向,从这里继续进行埋设水管的基础工程。预定埋设水管的范围已经用线拉了起来,他们必须从这里开始挖掘,一直挖到村落附近。
这个岛上只靠水井无法供应足够的饮用水,因此居民从很久以前就仰赖雨水。据工头说,输送雨水的水管设施年久失修,漏水量相当大,就算集结岛上的男人(男众)修补也来不及。几年前闹干旱时,甚至严重到必须用船运水,因此后来才计划再设置一个蓄水池,但是管辖的县府官员总是不肯点头答应,据说最后会长冲到县政府的离岛课,拍桌子大吼「不答应的话,我就在这里切腹!」使得官员们大惊失色。
「他的气势确实会让人吓破胆。」
立川边用铁锹挖起土堆,边说出他对会长的印象。端饮料来的薰也坦率地赞同。
「他有一种大权在握的感觉。」
「前辈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是吓傻了吗?」
「不……我……啊!」
准备把钩上树根的十字镐拉起来的凉介正打算回答立川,却摔了个四脚朝天。
「小心!」
距离他们不远处正在焊接的工头伸长脖子大喊。围坐在他旁边的岛民笑了起来。
薰从冰桶里拿出毛巾,递给正要用手拭去脸上污泥的凉介。
「谢谢。」
除了道谢,凉介依旧什么话都没说,薰和立川互看了一眼。「前辈你果然不爱说话耶。」
即使立川这么说,凉介还是没有回嘴。薰侧过头,看着岛民的方向。
「大白天就开始喝,真不错!」
岛民已经坐在席子上喝起酒来。立川瞥了他们一眼,「酒兴还真好!」接着把铁锹插在土上。凉介手叉着腰稍事休息。他已经筋疲力竭,别说是选择什么用词了,连和两人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必须挖掘的沟渠距离是每天都预定好的。从新的蓄水池到村落附近的净水槽,直线距离大约三百公尺长,在这三百公尺的范围内,必须挖一条一公尺深的沟渠,之后再放入塑胶管连接起来。目前的预定计划是一个月内掘好沟渠,所以一天必须挖十公尺。虽然工头表示「大家一起做的话很快」,但问题是小型推土机不适合用来挖土,最关键的岛民又不时在工作中喝酒,而薰负责搬运废土等杂务,所以实际上只有凉介和立川两个人持续进行掘坑的工作。再说,在这种大树盘根错节的地方,一天想挖十公尺几乎不可能。
不过,出乎意料地,凉介并不讨厌单调的挖土工作。手中握住铁锹,反而更能心无旁骛,让身体记住连腰都直不起来的疲惫感,比受到不安定的心思撩拨好得多了。他甚至觉得,就这么一直挖下去也不错。
午后开始工作不久,立川颓然地垂头坐倒。他连脸上的汗都没有伸手去擦,一副累到连骨头都散掉了的样子。推着独轮手推车的薰脚步也开始不稳,仰头长叹说:「每天都这么操吗?」
「可以休息一下吗?」凉介开口询问正好来到附近的工头。工头回了句「量力而为,量力而为」,便踉踉跄跄地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