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孩声音从群殴众人的另一侧传来,隔着人堆,主仆二人都看不太真切,直至各方人马转移注意稍稍散开了些,才从缝隙里隐约看到好像是个半大男孩蹲在那几桌江湖客的桌子边大吃大嚼。
江湖豪侠齐刷刷瞪眼,这小叫化子哪里窜出来的?趁人不备下‘黑手’,那些刚刚上桌、他们忙着打架还没来得及开动的大块手抓肉,居然已被他抱啃得七零八落。还真是名副其实叫化子的作风呢,东一口西一口,没顾上吃的也要先吐点口水,让别人都没法动了只好留给他,眨眼工夫一桌挨一桌,轮番糟蹋一桌没放过。
“妈的,哪来的小叫化子,没赏就敢乱动,是不是活腻了?!”
小乞丐也不抬头,边嚼边说:“对对,老子还真是活得太长够腻歪了,帮忙找点乐子哈。”
江湖豪侠立刻翻脸,黑胖汉第一个扯开嗓门:“你个娘的小龟儿子,放下!给老子放下听见没有!”
店老板招呼伙计横眉立目:“冒犯安拉,这店里的东西你们才没资格享用,把他们都轰出去!”
眼看碰上这么不识相的草头小民,关中断门刀的大哥露出凶光:“再警告一次!别自找不痛快,看到没有?爷爷手里的刀可是不讲情面的!惹毛了你家大爷,别怪死后无人报丧,爷爷管杀不管埋!”
未等店老板发话,小乞丐第一个咯咯大笑起来,抱着肚子前仰后合:“哈哈哈,乐死老子了,顺口溜念得挺熟嘛,都不带打磕。喂,我说,你那刀见过血吗?”
“小王八蛋,有种你再说一次!!”
关中断门刀被惹毛了,纷纷抽刀就要先料理这个小王八蛋,谁知一抽刀才集体愣住。嗯?用力!再用力!插在背后刀鞘里的铜环大刀,居然人人憋红一张脸,偏偏就是拔不出来!
这般情景立刻引来哄堂大笑,黑胖汉差点笑脱了下巴:“你个娘的该不是锈住了?搞了半天都是唬人的假把式……”
“嗯……老大……”
刚笑到一半,身边同伴捅捅他,黑胖汉的笑容立刻僵住了,随即暴跳如雷:“你个娘的龟儿子,老子的飞刀哩?”
他们每个人随身披挂的飞刀皮囊,不知何时居然只剩了个空口袋,所有飞刀全都莫名其妙不翼而飞。不仅如此,原本看好戏看得过瘾的岭南客也蓦然变色,子母狼牙锏,打斗时一长一短分列双手使用的武器,居然粘在一起怎样都掰不开了。
小乞丐乐得过瘾:“一群草包,怎样?刀兵好玩吗?”
“小王八蛋!龟儿子!揍他!”
一群江湖豪侠颜面扫地,恼羞成怒团团围住小乞丐,‘噼里啪啦’抡开拳脚。小乞丐抱头缩成一团,居然还不肯闭上一张损嘴,龇哇乱叫:“呀呀个呸的,敢打老子,小样的存心找倒霉!”
银杏看不下去,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去:“住手!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像什么话?就算有些调皮捣蛋,对一个小孩下狠手也未免太过分了!”
暴打暂时止息,余怒未消的江湖豪侠纷纷看过来:“你又是哪冒出来的一根葱?不想死就趁早滚一边去。”
“嘿嘿,不愧是大傻妞换回来的,味道果然不一样。”
小乞丐嬉皮笑脸抬起头,银杏才终于有幸看清他的模样。这小孩大概也就十一二岁,黑不溜秋活像快黑炭似的,尖嘴猴腮,八字眉还是一高一低,小眯眼还是单眼皮吊眼角,瘪塌塌的鼻子两个鼻孔朝天开,一张大嘴却差点咧到耳根去,一说话露出满嘴乱七八糟的黄牙,真真是犬牙眦互,七歪八斜、就没有哪颗和哪颗能长成一排,尤其两颗尖尖的虎牙,都快伸到嘴唇外面去……
银杏暗吸一口凉气,这大概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丑的小孩了,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爹妈才能生出这种‘极品’,如果是遗传的话……把这张脸按到一个女人身上去,想一想都足够鸡皮疙瘩掉满地!
“遗传你个老母!”
小丑孩突然跳起来直指银杏,气得脸色都变了:“爹妈啥样要你管?老子这辈子最恨人家嫌我丑,你再说!再说一句就是找倒霉!”
银杏吓了一跳,满目茫然:“我……我说话了吗?”
“没说?你敢说你没这么想?!臭丫头!当你家老子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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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象中店堂一隅,邢桀的眼神已经变了,全部心思都集中在这个奇怪小孩,他是什么时候进店的?何时钻到那片桌子去?凭他的耳目居然没有丝毫察觉,这已经太不可思议!方才这些江湖草莽兵器上的古怪,他隐约已觉得和这小孩有关系,此刻听他竟张口叫破银杏的女儿身,就实在没法等闲视之了!邢桀仔细审视,完全可以断定银杏的易容毫无破绽,这小孩又怎能一眼看出来?还有方才这一顿暴打,虽然都是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