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姝缓缓抬头,屋里灯光黯淡,她的眼睛却被刺得生疼。
“阿娘,宛贵妃呢?”她滴水未进,唇瓣皲裂,嗓子沙哑如鸭。
“切记,以后莫要提萧皇后的名讳了。”
别说她不能提,就是满朝上下,谁又能提萧宛珠的名讳?
兰姝撑着冰凉的青石板起身,她踉踉跄跄,一步一个脚印,步履阑珊如同老朽。
出了暗无天日的牢房,迎来更加刺目的阳光。兰姝倚在木柱上喘气,她面容惨淡,徒步走出来已经耗费她几近全部的精力。
“姝儿,姝儿。”
不远处那高大的身影立在阳光底下,待他眸光触及小娘子的人影后,他喜上眉梢,立时大跨步地迈了过来。
兰姝被他拥着,浑身发热,她却冷得哆嗦。
她干燥的嘴皮嗫嚅了几下,终是说不出来半个字。
“姝儿,哥哥带你回家。”
成年的男子臂膀孔武有力,被他拦腰抱起的女郎身形娇小,她不再被狱卒拎来拎去,她要回家了,要家去了。
上了马车,徐青章取来帕子替她净面,一点一点,清理她脸上的脏污。
他满眼心疼,动作越发轻柔。待他细致地清洗完,转而望向她紧攥的拳头,“姝儿,哥哥替你洗洗手。”
小娘子双眼无神,一声不吭任他摆布,只见他拉扯过去的双手,上面布满血污。
“姝儿……”
千言万语道不尽他的心疼。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郎,如何能遭这些罪?
发髻凌乱,裙衫污浊,明明她平日里最喜洁。白皙纤弱的脖颈上布满乌紫的指痕,那人的手劲得多强,才能将她磋磨成这副模样?
等他展开兰姝的手,他目光一滞,险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五指连心,女郎手上血肉模糊,光秃秃的,显然,她纤纤素手的十个指甲都被拔了。
“姝儿,是大理寺卿干的吗?”
他咬牙切齿,紧攥着拳头朝茶几上狠砸一拳,上面的物件哗啦哗啦跌落下去。
“对不起姝儿,哥哥吓到你了。”
很快他就发觉身边之人是他的心肝,打不得、骂不得、凶不得。
可女郎默然,此刻的她,真如被塑身的木雕一般,无悲无喜。
“忍着点,姝儿。”他是武将,身上常备金疮药,他待自己,都是随便往伤口一撒便是。眼下却虔诚地、谨慎地、小心翼翼对待小娘子,生怕她稍有不适。
可她怎会没有不适?她自小娇纵,这些痛苦,她不该受。
徐青章畏手畏脚,替她上完药,马车正好停下,“姝儿,我们回家。”
她的惨状,将男子接她时的喜悦冲淡了不少,他步伐稳健,双手揽她入怀,眼神坚定地入了这间不大不小的屋子。
他未料到大理寺当真敢对她用刑,但来时担忧她身子不好,依旧请了大夫候着,现下倒也省了找大夫的功夫。
“这位娘子的外伤倒是其次,她如今郁结于心,若是不加以调理,恐有损命数啊。”
两人规避病人,大夫于外间交代徐青章注意事宜,总之就是要让她舒心,切莫大悲。
“姝儿,你没事,指甲会长出来的。到时候哥哥替你染蔻丹可好?”男子声音哽咽,分明是安慰人的话,经他嘴里说出,却有着无限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