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被匪徒们用布裹着,行走在曲折的山道土路上毫无声息,气氛显得沉闷而压抑。周廷玉被横置在马背上,剧烈的颠簸令他胃里翻江倒海,蒙眼的黑布和口中的破布更添窒息的恐惧。不知过了多久,马速渐缓,他被粗鲁地拽下马背,推搡着前行。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霉味、泥土腥气和一种诡异的、若有若无的檀香。耳边隐约听到水珠滴落岩石的清脆声响,以及远处模糊的、如同诵经般的低吟。
他被强迫着跪下,身后传来夏雨柔压抑的啜泣和挣扎声。眼上黑布被猛地扯下,骤然的光线刺得他眯起眼。好一会儿,他才适应过来,看清身处一个极为宽阔的地下石窟之中。
石窟穹顶高悬,倒悬着无数狰狞的钟乳石,犹如巨兽獠牙。四周石壁上开凿出无数佛龛般的洞穴,但里面供奉的并非佛像,而是一些面目模糊、姿态扭曲的神像,在跳跃的火把光芒映照下,显得阴森可怖。正前方一处高台上,设着一张宽大的石座,铺着暗红色的毡毯。
一个身披玄色道袍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立于石座前,仰头望着石壁上刻满的诡异符文。那道袍上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扭曲的白莲,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教主,人带到了!”押解廷玉的悍匪,绰号“山魈”的头目躬身禀报,声音在空旷的石窟中激起回响。
那身影缓缓转了过来。这是一张略带妖异的脸,远看时像是二十许的美貌少妇,近些了才发现有四五十岁,但是再走近了又发现年纪似乎已不小,但一双眼睛却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狂热。她目光如毒蛇般首先扫过廷玉的脖颈,见他颈间空空如也,眉头倏地一皱。
山魈立刻上前,双手奉上一物:“教主,玉佩在此!属下们不敢怠慢,一得手便立刻呈献!”
那正是廷玉贴身佩戴的螭吻星盘玉佩。苏玉婵(无生老母)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一把抓过玉佩。她将玉佩举到眼前,对着火光反复察看,手指摩挲着上面玄奥的纹路,口中喃喃自语:“就是它…就是它!《璇玑谱》所言非虚…七星枢盘,玉承其灵…哈哈哈…”
她猛地收声,目光倏地射向廷玉,声音尖利:“说!这玉佩到底如何开启?星枢传承究竟何在?它与《璇玑谱》有何关联?!”
廷玉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恐惧,迎上她那疯狂的目光,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这玉佩的来历,他自幼便听祖母、母亲反复叮嘱过。那是爷爷周起杰、太外公刘伯温、还有那位永宁的奢禄太外公,甚至包括那只通人性的老虎斑奴,付出生命代价才从禄水河底的青铜枢盘中换取而来,关乎西南地脉安稳,甚至牵连天下气运。他自己几次在梦中神游那玉佩中的奇异星空,深知其蕴藏的力量何等浩瀚神秘。他岂能吐露半分?
见廷玉沉默,苏玉婵眼中戾气大盛,上前一步,几乎将脸凑到廷玉面前,阴森森地道:“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母我有的是手段让你开口!说!”
廷玉闭上眼,依旧不语。他甚至能感觉到身旁夏雨柔因恐惧而微微发抖。
“好!好得很!”苏玉婵怒极反笑,猛地直起身,对山魈喝道,“把他们带下去!关进‘静思洞’!还有那个老东西,也关在一起!我就不信,撬不开你们的嘴!”她挥了挥手,又补充道,“仔细搜检夏家的财物,清点入库!”
山魈应声,粗暴地将廷玉和夏雨柔拉起,推向石窟一侧的一条狭窄通道。夏雨柔脚下一个趔趄,痛呼一声,显然扭伤了脚踝。廷玉下意识想扶她,却被身后的匪徒推搡着向前。
曲折阴暗的通道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一处石门前。山魈推开沉重的石门,里面是一间潮湿阴冷的石室,角落里铺着些干草。一股浓重的药味和尘土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
山魈将两人狠狠推了进去,狞笑道:“好好待着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喊人!”说罢,重重关上石门,落锁声在幽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石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墙壁高处一个狭小的通气孔透入些许微光。廷玉勉强站稳,适应着黑暗。只见石室角落的干草堆上,一团模糊蜷缩的影子,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极其轻微的、仿佛破风箱般的呼吸声,证明那是个活物。
“谁?”廷玉警惕地低声问道。
那人影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借着微光,廷玉看清那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容清癯,眼神却依旧清亮,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难以掩饰的疲惫与郁气,呼吸似乎也有些紊乱不畅,像是被某种药物或手法制住了经脉。
老者目光扫过廷玉和跌坐在地、抱着脚踝忍痛的夏雨柔,眼中先是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一种不出意料中惊讶、有审视,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但旋即,那丝情绪便消失不见,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他甚至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对外界一切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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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姐,你怎么样?”廷玉顾不上仔细打量那老者,急忙蹲下身查看夏雨柔的情况。
夏雨柔疼得脸色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咬着唇道:“我的脚…好像扭伤了,肩膀也疼得厉害…”
廷玉自幼跟着程守拙先生(程济)和叶铮(叶希贤)学习,文武兼修,也粗通些医理跌打。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低声道:“得罪了。”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夏雨柔的左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