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皇宫。盛庸浑身浴血,头盔失落,花白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他踉跄着冲入谨身殿,扑倒在冰冷的金砖上,额头重重磕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陛下…臣…臣罪该万死!”声音嘶哑干裂,带着无尽的悲怆,“平安…浦子口…失守了…燕逆…燕逆已过江…兵锋直指龙潭…金陵…危矣!”
殿内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朱允炆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仿佛没听见盛庸的话,目光空洞地望着殿顶繁复的藻井,喃喃自语:“过江了…真的过江了…”他猛地抓起御案上一份墨迹未干的议和诏书——那是方孝孺等人苦劝他下达的,许以朱棣“划江而治”的最后尝试——双手颤抖着,猛地将诏书撕得粉碎!纸屑如同绝望的雪花,纷纷扬扬洒落。
“议和?划江而治?”朱允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声音尖利刺耳,“他要的是朕的江山!是朕的命!是太祖爷爷传下来的社稷!”他猛地站起,身体却虚浮摇晃,指着殿下群臣,眼中是疯狂与绝望交织的火焰,“战!给朕战!调集所有京营!所有禁军!所有能拿得动刀的人!上城!死守金陵!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龙潭,金陵东北最后一道屏障。
残阳如血,将大地染成一片凄厉的暗红。燕军黑色的旗帜如同死亡的潮水,漫过原野,将小小的龙潭卫所团团围住。
卫所内,残存的数百京营士兵和临时征召的民壮,望着城外无边无际的敌军,脸上只剩下麻木的恐惧。当朱棣亲自督阵,朵颜铁骑发起最后的冲锋时,象征性的抵抗瞬间瓦解。龙潭陷落的消息,像瘟疫一样,一夜之间传遍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
六月初三,乙丑日。金陵城笼罩在梅雨季节特有的潮湿闷热中,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城头。
燕军主力抵达金陵城外,扎下连营,旌旗蔽空,刀枪如林。朱棣一身金甲,在朱能、邱福等大将的簇拥下,策马来到金川门下。
城门紧闭,城头守军稀疏,一面残破的明黄龙旗在潮湿的空气中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朱棣勒住战马,抬头望向那高大巍峨、却已显露出颓败之气的城楼。雨水顺着他冰冷的金盔流下,滑过棱角分明的脸颊。这一刻,他等了太久。靖难起兵时的惊雷,白沟河的尸山血海,东昌痛失张玉的锥心之恨,济南城下的屈辱,长江风涛里的搏命…无数画面在眼前飞掠。狂喜、暴怒、隐忍、刻骨的恨意、滔天的野心…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翻江倒海,最终化作眼底深处两点幽邃如寒潭、却又燃烧着烈焰的光芒。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紧闭的、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核心的金川门,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天地失色的决断与威压,清晰地传入身后每一个将士的耳中:
“传孤王令——”
“攻城!”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吱呀——!
沉重的、令人牙酸的金铁摩擦声骤然响起!
紧闭的金川门,那扇象征着大明帝国最后尊严的大门,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里面缓缓地、沉重地洞开了!
城门之后,勋贵李景隆(被朱允炆赦免后赋闲)和谷王朱橞(朱棣之弟),身着朝服,率领着一群面色惶恐的文武官员,匍匐在湿漉漉的城门甬道之内!
“臣等恭迎燕王殿下!天命所归!顺天应人!”李景隆的声音尖利,带着谄媚和劫后余生的颤抖,在空旷的城门洞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雨水冲刷着城砖,冲刷着洞开的城门,也冲刷着匍匐在地的降臣们华贵的袍服。朱棣端坐马上,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扫过洞开的城门,扫向城门后那条直通皇宫大内的、湿漉漉的御道。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冷酷至极的弧度。
金陵,这座承载着大明开国荣耀、也即将见证帝国权力更迭的巨城,此刻,如同一个被卸去所有甲胄的巨人,向他敞开了最脆弱的胸膛。
几乎在金陵金川门洞开的同一时刻,一股龙气渲然而泄!
数千里外的黔西北小龙塘,地底深处锁龙井溶洞,刚刚完成星魄传承、悬浮在黯淡星辉中周身流转着温润青碧光泽的周廷玉,眉心那点尚未生根的盘龙绕星的淡金印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仿佛受到了某种来自遥远时空的、充满恶意与贪婪的召唤!
“嗡——隆——!”
原本因传承完成而暂时平息的青铜枢盘,盘心那七颗黑曜石魔瞳瞬间变得漆黑如墨,疯狂旋转!盘身镌刻的古老云雷饕餮纹路诡异地扭曲蠕动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污秽、充满了无尽怨毒与血腥的煞气,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不好!”青阳子(刘伯温)见此异变目眦欲裂,“巫王残魂…借天下龙气易主、社稷震荡之机…引南疆蚩尤战血与千年妇孺怨气…反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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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未落,只见溶洞穹顶一处巨大的丹霞岩壁猛地炸裂!赤红如血的粘稠液体裹挟着无数扭曲哀嚎的妇人、孩童的怨魂虚影,如同决堤的血色瀑布,倾泻而下!那污血怨魂在空中急速凝聚,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狰狞无比的三目鬼脸!鬼脸中央那只竖瞳,冰冷死寂,死死锁定了悬浮在星枢盘上方、散发着纯净星魄气息的周廷玉!
“吼——!”鬼脸发出无声却直刺灵魂的尖啸,巨口张开,一道粗大无比、散发着浓烈腥臭与恐怖腐蚀气息的污血光柱,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毒龙,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生机的恶念,直扑周廷玉和那刚刚成型的星枢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