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7年,雨季。
雨连天地下,鞋底淤了厚厚一层泥,用硬树皮刮下来,没踩两步,滚汤圆般又裹上去。
这是哪里。
冲锋衣的防水层被浸透了,雨水贴着陈荷胳膊往下流,从袖口倒出一个积水潭。
“河。”
树林里有几人聚居的房子,陈荷顾不上危险,她比划着找河。绿宝石确实有用,但是位置却不对,她小心抬着脚,不让泥巴沾上人家的房檐,几个老人摆摆手,陈荷觉得他们不像是拒绝同她说话,而是根本看不见她在比划什么。
“哗啦啦。”
村子里的年轻人回来了,陈荷还在比划拟声词,她绞尽脑汁,灵光一现,把绿宝石拿了出来,宝石的镶嵌工艺非常成熟,大概是某一世现代人为绍明镶嵌的,但是宝石后面却有一个古朴的纹章,陈荷在村子里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出来,她算是孤注一掷了。
这里只要有一个人起歹念,她就要命丧当场,但这是命,是指引,一个年轻女人认出了纹章,她把浸水的裙子挽起来坐到屋檐下,向这个怪异的外族女人讲述王室兵马的到来,王室带着军队来了,还拉走了村里的牛,他们往南边去了。
陈荷听懂了“王室”这个蒲甘语。
“昨天?还是今天?”陈荷指着天问。
女人听不懂,她指着西边,比出河的样子:“哗啦啦。”
是朝西走了。
陈荷没有东西可以给女人,女人也不要,还用芭蕉叶给陈荷包了一个小包裹,陈荷打开一看,里面是烤过的糯米芭蕉,女人四根手指并起来,示意陈荷这个可以吃。
陈荷咬了一口。
香。
朝西是大林子,树叶一张叠着一张,像鹦鹉的翅膀扑在天上,陈荷想起刚来蒲甘的时候,她也经过了这样大的林子,是——
不能想了,她把袜子裤腿塞进袜子里,用胶布缠紧,踩着榕树的板状根,一步步走进丛林。
防虫喷雾隔绝了大部分毒虫,少部分被陈荷踩死在脚下,树林里瘴气弥漫,唯有贴地的一米高没有毒气,陈荷只得弯着身子走,她想回去,这个念头只要一出现,就刹不住车的带她往前跑,陈荷的脚步愈发退缩了。
她从冲锋衣内夹层里拿出绿宝石,这个宝石碎成这样,还能带她回家吗,算了,再走一段,如果受不了,就回家吧。
她握着宝石,一会儿想到菲律宾的海滩,一会儿想到妈妈烧焦的饭,徒步的时候想些徒步的事吧,就把它当成一次艰难的徒步,想想自己的成功,她每次都能做到,这次也不例外。
陈荷一步步走,雨水冲刷在她的身上,她的衣服贴着肉,渐渐地变成陈荷的一张皮,陈荷在泼天的大雨里褪去了最后的人性,她变成了一只豹子,不知疲倦地寻找着猎物。
那年冬天下了大雪,雪停的第二天,她的教练夫妇约她徒步。
一个男声说:“陈,你的猎枪背好了?”
一个女声说:“应该让我丈夫背的。”
陈荷自己说:“我开枪比他准多了,这个季节没有棕熊。”
男:“几个月前我教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有运动员的天赋。”
女:“你的妻子不一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