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跟你说说,山顶,很冷,要穿好多衣服,帐篷,火炉……”
“雌父,我把雄父杀了,全杀了,全部。”
“雌父,你说过雄虫不可信,我听进去了的。”
“雄主不是虫,他是人,你知道人吗?人比虫有良心,雄主说人会养家,不会打伴侣,打伴侣的都不是人。”
“雌父,村子是你家,你觉得家安全,是归属。”
“村子不是我家,雄主是我的归属。”
“他很好,我跟他走,你放心。”
“你放心,你看他玩石头,他不打虫,你不用来看我了,我过得很好。”
……
伸长脖子偷听的池安,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石头子儿,闭了闭眼。
你谈心就谈心,你蛐蛐我干什么。
我玩石头怎么你了。
池安把精挑细选的一大把石头用外套裹着,往雌父的树干边儿挪。
何落雌父走得早,雄父更是有不如没有,年轻时一股脑的复仇,稍大些就投身皇族做侍卫,血雨腥风刀枪无眼的,平时孤僻也不与谁交流,活这么大没摊上个朋友。
所以他对很多情绪,知道有那回事儿,却是一知半解。
就比如他说话,直白的过于直白,委婉的过于委婉,实话掺上假话就说不顺,真心话想抒情也抒不好,就显得别扭,就容易重复,其实他重复的时候,更多时候是在组织语言。
这种情况,也幸亏何落不常与虫交谈,否则指定闹矛盾。
也幸亏,今儿何落难得絮叨,对面是他的雌父。
亲雌父,听他说什么都不会生气的雌父。
池安把石子围着雌父的树干摆了一圈儿,一颗颗摆,白的挨着黑的,黑的挨着花的,俩圆的中间夹个方的……
开口时,用的却是湖北方言,是学了几个月普通话,已经能听懂些字句的何落听不懂的方言。
“雌父,何落今儿说的这些话,这些好,但凡以后我有一样没做到,您就来收我。”
“我的情况复杂,我在这里跟您承诺一句,听着有点虚,但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证明。”
“要是回家路上出事,我跟他一起死,绝不苟活。”
“要是只我一个回家了,他跟不去,那他在虫族找我,我在家里等他,绝不再娶。”
说着说着,心窝子疼。
池安无奈的苦笑,他在家里,都没对着父母的坟头说过话,今儿在这里说的都是些什么。
“雄主。”何落从兜里掏出一坨皱巴巴的纸巾,捞过池安的手,帮他擦拭上面的脏污,“我雌父听不懂。”
没事,池安心想,他原本也听不见,这个世界没有鬼,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没有了。
你说给雌父听,是想求心安,让记忆中那些血腥残酷画面里奄奄一息的雌父得到安息。
我说给雌父听,是在自我警醒,其实人不是都有良心,人也有抛妻弃子的牲口,人也有日久情淡薄,对伴侣拳脚相加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