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苏景行带着换洗衣服和证件赶来,一见肖玉卿狼狈的样子,左臂还受了伤,眼泪差点掉下来:“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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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什么哭?”
肖玉卿接过衣服转身进来里间,刮净了胡茬,进行了简单的梳洗。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左臂的动作也略显僵硬,但那个运筹帷幄、沉稳干练的军官形象已然回归。
他拿起军帽,低声交代:“告诉‘家里’,‘惊蛰’已归。后续工作,听从安排。”
“保重。”老者郑重道。
肖玉卿点了点头,和苏景行上了车,再次融入了汉口街头的滚滚人流。他先去了军事委员会设在汉口的临时办事处报到,提交了身份证明和简单的归队报告,安排了跟随他的那三十个人的归建。
在汉口江汉关附近的“军委会第六部汉口转运协调办事处”内,电话铃声、电报声与工作人员的脚步声交织一片,弥漫着大战前的压抑与繁忙。副主任周明远——正头疼地看着墙上的地图。
据‘磐石’传来的消息,占领杭州的日军和金陵的日军,分兵两路,一路往北打通津浦线,剑指徐州;一路攻打滁州、明光,但最终目的都是武汉三镇。这些滞留在汉口的机械设备、战略物资以及必须到宜昌换乘的机关人员、家属、学生和不停涌入的难民给转运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就在这时,办事处大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军装的身影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苏景行。来人约莫三十三四岁年纪,面容清癯,眼神沉静,正是肖玉卿。
肖玉卿的出现,让原本喧闹的办事处瞬间一静。所有工作人员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惊愕地望向门口的身影,随即纷纷弹起:“处座!”——谁都以为他早已殉国。
“处座!”周明远压下激动,恢复了下属的恭敬。
肖玉卿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召集各科室负责人,十分钟后开会。战事紧急,转运工作必须再次提速。”他一边说,一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仿佛只是出了一趟短差。
关上办公室的门,只剩下他与周、苏二人时,气氛才骤然一变。
“玉卿同志!”周明远紧紧握住他的手,“我们差点就启动应急预案了!”
“路上遇到了些麻烦,绕了些路。”肖玉卿没有提及任何具体的艰险。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混乱而紧张的汉口街景。“第六部这边情况如何?”
“压力巨大。”苏景行汇报,“运力有限,各部都在争抢,我们明面上要优先保障嫡系部队的军械,暗地里则要千方百计地将计划内迁的工厂设备塞进去。资委会那边,从金陵抢运出来的设备运走了还不到一半,还有那么多的机关人员、家属、学生、难民,宜昌那边已经是一团乱麻。”
听到“资委会”三个字,肖玉卿的目光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
“罗组长他……”苏景行顿了顿,声音更低,“他非常担心您。来协调处几次想打听您的消息,我们没有向他透露。”
肖玉卿点了点头,一种复杂的情愫在他眼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平静所取代。
傍晚,资委会临时仓库外,夕阳西下将建筑物的阴影拉得很长。罗云净刚从一场关于“宜昌大撤退”的紧急会议上出来,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与焦虑。宜昌,是通往渝州的咽喉,如今已堆满了等待转运的十万吨物资和数十万人员,其混乱与紧迫,百倍于今日的汉口。
他并不知道,在街角一辆未熄火的黑色轿车里,肖玉卿正透过车窗,沉默地凝望着他。
他告诉自己,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确认他安好就好。
他看到罗云净瘦了,穿着沾了灰尘的西装,正对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吩咐着什么,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冷峻,却也格外孤独。肖玉卿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他看到了。
他也看到了罗云净眼底那无法掩饰的、沉重的忧虑。他知道,那忧虑里,有一份是为他。
这就够了。
“走吧。”他闭上眼,靠在座椅靠背上,声音沙哑地对苏景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