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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金陵浊浪深（第2页）

舞会流光溢彩，衣香鬓影。他刻意穿着半旧的藏青中山装，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果然，不久便有一位身着艳丽旗袍、身姿婀娜的年轻女子端着酒杯走近，自称是某报社的记者，对资委会的技术工作十分仰慕，想对他进行。女子言辞大胆，眼神妩媚，身体语言极具暗示性。

罗云净心中冷笑，面上却维持着礼貌的疏离：抱歉，在下只是个普通技术人员，不善言辞，恐怕没有什么新闻价值可供采访。他借故起身，走向了盥洗室。

在盥洗室外的走廊，他了一位从沪上来的张姓科长。对方满脸堆笑，拉着他寒暄，言语间充满了对他在审核科坚持原则敬佩，随后话锋一转，低声道：云净老弟，你如此年轻有为，何必在那些条条框框上太过较真？这金陵城里，有些规矩。。。。。。大家都懂的。只要稍微活络一点，名利双收，岂不美哉？说着，似乎想拍拍他的肩膀。

罗云净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语气淡然：张科长说笑了，云净职责所在，不敢懈怠。规矩既然定了，总是要有人守的。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若是人人都讲，只怕这资委会刚立起来的架子，就要散了。

张科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干笑两声：罗科长真是。。。。。。一身正气啊！佩服，佩服！说罢，悻悻离去。

罗云净知道，自己又再次树敌。他回到舞会现场，感觉那一道道投射过来的目光，有欣赏，有好奇，但更多的，是审视、嫉妒乃至敌意。他如同置身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每一步都需谨小慎微。

舞会结束后，罗云净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趟罗氏洋行。洋行已经打烊，只有侧门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他轻轻叩门三下，两长一短。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粗布短褂、面相憨厚的年轻伙计探出头来，大少爷，您来了。伙计低声道，侧身让他进去，随即警惕地关上门。

罗云净穿过堆满货箱的后堂，从后门出来隐入小巷，在洋行后巷的密室里，肖玉卿早已等候多时。

煤油灯下，他正在翻阅一本账册，见罗云净进来，抬头微微一笑：看来今日的舞会，阵仗不小。

罗云净苦笑着在对面坐下：美人关，名利场，轮番上阵。多亏你提醒得及时。

这才只是开始。肖玉卿合上账册，神色凝重，你卡住了太多人的财路，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沪上那边已经有人在活动，想要调整技术审核科的权责。

罗云净沉默片刻，低声问道：你说过要，可我如今处处树敌，是不是。。。走错了路？

肖玉卿轻轻摇头：融入，一是为了借势，二是为了收集情报。你如今已身在中枢，顶头上司是陈兆谦，资委会又直属军委会，这就是最大的势。说白了，你现在是在为委员长守门，只要你守住这道门，就是最大的。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家里传来消息，主力已经突破重围，渡过了金沙江。

罗云净眼中顿时闪过欣喜的光芒，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太好了。。。那我们。。。

继续蛰伏。肖玉卿斩钉截铁地说，你现在的岗位很重要，守住就是胜利。近期会有一批重要物资需要过境，需要你利用审核权限，在相关文件上给予方便。

我明白。罗云净郑重点头，这就是守正出奇

肖玉卿从账册夹层中取出一张纸条递过去：这是下次接头的暗号。记住，除非紧急情况，我们尽量少见面。

罗云净接过纸条，就着煤油灯默记后，将纸条凑到火焰上烧毁。跳动的火光照亮他坚毅的侧脸：我知道该怎么做。

走在寂静的巷弄中，他感到肩上的担子愈发沉重，但脚步却更加坚定。

离开洋行时，那伙计递给他一个礼盒：大少爷，路上黑，当心脚下。

罗云净会意，提着礼盒转身融入金陵城苍茫的暮色之中，背影挺拔，步履沉稳。

回到寓所时，夜已深沉。罗明元还在书房等他，见他回来，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罗云净轻声回答。

罗明元点点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歇着吧！那个人，很不错。。。。。。值得信赖。

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罗云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走到窗前，望着金陵城沉沉的夜色，目光渐渐变得坚毅。

潭水依旧深不见底，暗影幢幢，父亲的理解与支持，肖玉卿的运筹帷幄，还有那些看不见的同志们的守望，都化作他继续前行的力量。他知道，自己守护的不仅仅是一道程序、一份标准，更是守护着内心深处那不容玷污的方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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