蹑手蹑脚走过去,她也在门边坐下,隔着一扇门板,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外那人既没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似乎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
他在想什么?
他在担心我吗?
他今夜还会留在这为我守着吗?
赵清存,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害怕,你不用守了。……哎,不对不对,赵清存,其实我还是有点儿害怕的,你可别走啊。
晏怀微在心里念叨着这些有的没的,抬起手,将手指轻轻贴在门板上。
门内一人,门外一人,隔着一道门墙,仿佛隔着不可跨越的天堑。
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她知道他在,可她却看不见他,也触碰不到他。
晏怀微想,赵清存和齐耀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齐耀祖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就偷摸她的手,还偷扯她裙裾。而赵清存,他却只因担心她害怕,就整夜整夜睡在门外,将她护着。
她小心地把手掌贴在门上缓缓摩挲,仿佛在抚摸他的后背。
她在脑海中想象着他的轮廓,他坐在门外的样子,他微阖的双眸和清润的嗓音,还有他眉心那瓣惊艳的兰花。
赵清存……赵清存……赵珝……承信郎……
——你怎么能这么好啊。
她在心里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只觉自己这辈子已是岌岌可危——有幸识得眼前月光明,旁的人哪还能再入眼呢?
思至此,晏怀微忽觉有股难以遏制的冲动,从十万由旬之外向着自己席卷而来。
这满室的寂静虚空之中,似有看不见的蝴蝶蓦然振翅。她被那些无形的蝴蝶蛊惑着,引诱着,一步步向密林深处那抹迷离的白月光靠近。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然拉开门走了出去。
倚坐在门墙边的人果然便是赵清存。此刻见房内女子突然跑出来,他似也被惊到,猛地一下端正身子。
晏怀微垂眸看着赵清存,语气诚挚地说:“承信郎,我现在想去一个没人的地方,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赵清存抬头望着面前这个仿佛天上掉下来的小星子一样的少女,温和地答:“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
*
裹帘还纵横交错地缠在脸上,耳朵也还被厚厚的药布包着,晏怀微嫌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太丑,就想找个面纱遮一遮。
赵清存去正屋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终于翻出一顶旧帷帽给她戴上。之后二人便离开吴宅,沿着昭康寺外的田间小道,慢悠悠地往西湖行去。
此地其实已在西湖附近,细论起来不过二里路,故而这一路上时见烟水小池,绿荷相倚,娉婷可爱。
夏夜银汉云晴,抬眼满目清辉。没多久,二人便行至湖畔。
我宋虽无宵禁,但西湖毕竟在城外,无论白日如何画舫行人如织,入夜之后便尽皆恢复幽静安然。
天风起于青蘋之末,缘于太山之阿,蹈于翠柳玉竹之间,待拂面而过时,便只剩下一阵清凉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