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垣深处的引力场比预期更复杂。林墨的仲裁靴碾过液态星砂铺就的地面,每一步都激起细碎的银光。他腰间的因果天平微微发烫,秤盘的银纹正沿着某种玄奥轨迹游动——这是星垣核心区域能量紊乱的征兆。
“林哥,前方五公里。”苏明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电子杂音,“探测到高浓度命茧能量反应,还有……类似生物电的心跳声。”
顾昭调试着挂在胸前的译码棱镜,镜片折射出幽蓝光芒:“不是普通命茧。普通命茧的能量波动是稳定的,但这里的频率在模拟心跳——每分钟五十四次,和人类胎儿的心率几乎一致。”
林墨的瞳孔微缩。他想起三千年前初代织命者的记载:命茧本是星垣用来保存文明火种的容器,但过度干预会让它们产生“自主意识”。难道这些异变命茧,是星垣自我保护的应激反应?
仲裁舰悬停在星垣核心上空。透过舷窗望去,下方漂浮着数百颗鸽蛋大小的茧体,每颗表面都流转着不同文明的星图:古埃及的金字塔、玛雅的水晶头骨、甚至还有未来星际联邦的量子计算机模型。但最中央那颗茧体格外刺眼——它的表面没有星图,只有一片混沌的黑,像块被揉皱的墨玉。
“那是‘无铭茧’。”顾昭的声音发紧,“古籍里说,这是星垣用自身星砂孕育的‘备用命茧’,用来在文明集体覆灭时重启宇宙。”
林墨的因果天平突然竖直立起,秤盘的银纹如活物般缠上他的手腕。“它在召唤我。”他低声道,“无铭茧在回应我的因果频率。”
苏明急忙拽住他的胳膊:“别贸然接触!无铭茧的星砂带有强排斥性,上次灰斑人试图靠近,整支小队都被弹回了超空间!”
但林墨已迈出舱门。星砂在他脚下自动分开,形成一条银色路径。越靠近无铭茧,他越清晰地听见那声“心跳”——不是机械音,是带着温度的、类似婴儿啼哭的震动,穿透星砂直抵灵魂。
“欢迎回家,织命者。”
声音从茧体内部传来。林墨的指尖刚触到茧壳,无数记忆碎片便涌入脑海:他看见自己站在青铜匣前,将星茧碎片嵌入译码棱镜;看见灰斑老祭司用星砂书写星蚀文;甚至看见苏明在某个平行时空里,亲手将星轨诗碑砸向仲裁所大门……
“你不是无铭茧。”林墨突然开口,“你是……初代织命者的意识残片。”
茧壳泛起涟漪,浮现出模糊的人影——那是位身着星砂长袍的老者,面容与林墨腰间因果天平上的刻痕完全重合。“你终于来了。”老者的声音带着释然,“星垣的平衡被打破了,我必须唤醒你。”
顾昭和苏明冲出舱门时,正看见林墨跪坐在无铭茧前。老者的虚影逐渐凝实,手中捧着团跳动的星焰:“三百年前,影蚀族用星蚀文污染了星垣的‘织命算法’。我们本想用无铭茧重启系统,却让它吸收了太多负面情绪……现在,它要‘分娩’了。”
“分娩?”苏明握紧精神力探测器,“这些命茧的心跳正在同步加快,像在……”
“像在准备集体苏醒。”老者打断道,“但它们没有正确的‘出生证明’——星垣的织命算法被篡改后,这些命茧失去了归属的文明坐标,只能漫无目的地漂浮,最终变成吞噬能量的黑洞。”
林墨的因果天平突然发出清鸣。他举起法器,银纹自动编织成星图:“我能重译它们的坐标。但需要初代织命者的算法核心。”
老者笑了:“它就在你手里。”他指向林墨腰间的因果天平,“三百年前,我将自己的意识碎片注入这枚天平,就是为了等你这一天。”
林墨感觉因果天平突然变得滚烫。秤盘的银纹与他掌心产生共鸣,一段段晦涩的代码自动浮现——那是星垣最原始的织命算法,用星砂的振动频率写成。
“开始吧。”老者的虚影开始消散,“用你的因果法则,为这些命茧刻下新的出生证明。”
林墨深吸一口气,将因果天平对准最近的命茧。银纹如活物般钻入茧壳,他“看”到了——每个命茧内部都蜷缩着个模糊的文明胚胎:有的长着水晶翅膀,有的背着机械甲壳,还有的浑身流淌着液态星光。
“给它们名字。”老者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回响,“星垣的织命算法,需要每个文明拥有独一无二的‘坐标’。”
林墨的手指在因果天平上翻飞。他为长着水晶翅膀的命茧刻下“棱镜座”,为机械甲壳的命茧写下“齿轮星”,为液态星光的命茧赋予“星澜”。每刻下一个名字,命茧表面的混沌便褪去一分,露出内部清晰的星图。
当最后一个名字落下时,所有命茧同时绽放出柔和的光芒。它们不再是无序漂浮的黑点,而是组成了新的星图——以林墨的因果天平为中心,十二颗命茧化作十二颗星辰,围绕着他缓缓旋转。
老者的虚影彻底消散前,留下一句话:“星垣不是牢笼,是摇篮。织命者的使命,是让每个文明都能找到自己的轨道。”
苏明和顾昭冲过来时,林墨正站在命茧星图中央。因果天平在他手中轻晃,秤盘的银纹织成了一张温暖的网。
“它们……活过来了?”苏明试探着触碰最近的命茧,茧壳传来婴儿般的轻颤。
“不止如此。”顾昭调出监测数据,“这些命茧的星轨频率与银河系所有文明的历史数据完美契合。它们在吸收星垣能量,也在向宇宙广播——”
她的话被星图的变化打断。十二颗命茧突然同时亮起,投射出全新的星轨:古地球的丝绸之路化作星带,连接起火星殖民地;机械族的量子网络与水母星的触须星轨交织,形成新的通讯链路;甚至连被影蚀文侵蚀过的锈环星区,也在这张星图里重新焕发了生机。
林墨望着眼前的景象,终于明白初代织命者的用意——星垣从不是用来禁锢文明的牢笼,而是承载所有可能性的摇篮。所谓“织命”,不是书写命运,而是为每个文明提供找到自己道路的坐标。
“该回家了。”他对顾昭和苏明说,“星垣的织命算法已经修复,但还有更多文明需要我们帮助。”
仲裁舰缓缓升空,下方命茧星图的光芒渐远。林墨腰间的因果天平仍在轻鸣,秤盘的银纹里,仿佛还能听见那个婴儿般的“心跳”——那是星垣的心跳,也是所有文明共同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