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仿佛无比安心。
沉默了片刻,夜熙辰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婉莹,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梦家老宅那个下雨天。”
这是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细节。当时的梦婉莹,作为替嫁新娘,紧张、惶恐,却又带着一丝认命的倔强。
怀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虽然极其短暂,但夜熙辰敏锐地捕捉到了。随即,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和追忆:“当然记得……那天雨好大,我穿着不合身的嫁衣,很害怕……还好,你虽然冷着脸,但……没有为难我。”
回答得天衣无缝。时间、地点、情绪,都对。但夜熙辰的心,却沉了下去。因为真正的梦婉莹,永远不会用“不合身的嫁衣”来形容那天——那件嫁衣是梦家临时准备的,确实不合身,但以她当时的心境和性格,她更可能记得的是“冰冷的雨水”和“绝望的心情”,而不是嫁衣本身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这个细节,是他后来在一次偶然的交谈中,听她带着自嘲提起的。而此刻的“她”,回答得太流利,太……像在背诵一段精心准备好的台词。
一个可怕的、荒谬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夜熙辰的脑海!结合未知药物、异常脑波、记忆模糊……难道……“净世会”的手段,不仅仅是激活血脉那么简单?他们会不会……进行了意识干预?甚至……替换?
这个想法让他如坠冰窖!他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这张他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脸,试图找出破绽。
“婉莹,”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握着她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你母亲最喜欢的那盆栀子花,今年开花了吗?”
这是一个更私密、更随机的问题。梦婉莹的母亲喜欢栀子花,但老宅那盆花早在他们结婚前就因病枯萎了,梦婉莹还为此难过了一阵。这件事,外人绝无可能知道。
“她”的眼眸深处,再次闪过一丝极快的、类似于数据读取般的滞涩,虽然瞬间就被更深的温柔和一丝哀伤取代:“母亲的花……早就谢了。熙辰,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夜熙辰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不对!
感觉不对!
反应不对!
真正的梦婉莹,提到母亲和那盆花时,眼神会是带着深切怀念和淡淡忧伤的,而不是这种程序化的哀伤!更重要的是,她不会反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她会陷入短暂的沉默,或者轻轻带过,因为那是她心底柔软的伤疤!
眼前这个人,有着梦婉莹的容貌,梦婉莹的声音,甚至模仿着梦婉莹的情绪和记忆!但她不是她!至少,不完全是!
一股滔天的怒火混合着彻骨的冰寒,瞬间席卷了夜熙辰的全身!他猛地站起身,后退一步,死死地盯着床上那张依旧带着无辜和不解表情的脸,眼神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凶刃,带着毁天灭地的风暴和一丝……几近崩溃的恐慌!
他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声音嘶哑低沉,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医疗舱内:
“你、到、底、是、谁?”
“梦婉莹”脸上的温柔笑容瞬间凝固,眼中的无辜和依赖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非人的平静,以及一丝……被戳穿后的、诡异的了然。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冻结。
真正的风暴,此刻才刚刚开始。而夜熙辰所要面对的,可能比他想象的任何敌人都要可怕——一个占据了他爱人躯壳的、未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