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渐沉,带上愤懑:“皇弟为小皇子祈福,刚下了大赦天下的恩旨,这帮蠹虫却只知盘剥欺君!眼看就要用兵,竟还敢拖欠军饷。这简直是要动摇国本,反了天了!”
这话一落,少年天子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瞬间敛去,手中的玉扳指“咔嗒”一声卡在指缝里。
他抬眼看向韩方圆,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你所言之事,可敢用项上人头作保,句句属实?!”
韩方圆忙伏在地上,声音虽抖却字字清晰:“回陛下,学生亲眼所见,农户无粮抵税拆房卖瓦,卖儿鬻女。偶遇兵卒,说起军饷,无不痛哭流涕,皆说半年没发,家中老小无钱过活……学生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凌迟之罪!”
“凌迟?”少年天子猛地一拍龙案,御笔“啪”地砸在韩方圆面前,墨汁溅了满地,“该凌迟的是那些敢欺君罔上的杂碎!朕三令五申,军饷优先,他们这都敢贪——户部尚书呢?兵部尚书呢?都给朕滚过来!”
韩方圆伏在地上,心惊胆战,却暗忖:陛下虽喜怒无常,却似乎并非传言中那般昏聩……
殿外内侍吓得连滚带爬去传旨,杨千月示意带走韩方圆去殿外后,从袖中摸出三张银票,递给皇帝。
“皇弟息怒,为这等事气坏身子不值当。这些人欺君罔上惯了,都该死这是我从表哥那儿……呃,筹来的三十万两银子,先拿去应应急,总不能真寒了将士们的心。”
皇帝一怔,推开她的手:“朕岂能要皇姐的体己钱?抄几个贪官的家便有了。这钱,皇姐自己留着。”
杨千月却执意将银票塞入皇帝手中,红了眼眶,“跟皇姐还客气什么?后天就要开拔,上哪里抄出来这么多现银。先赶紧把欠下的军饷发下去,安稳军心要紧。”
说完还对皇帝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说道,“皇上可要多‘关照关照’侯爷,替姐姐撑腰便是。”
皇帝心领神会,又是心疼又是感动,他伸手揉了揉杨千月的头发,语气软下来,“皇姐受委屈了。朕定替你出这口气。”
“嗯!”杨千月重重点头,眼底水光潋滟,顺势又拉住皇帝的衣袖。
“皇姐突然有个担心——要是表哥拿着银票的事四处宣扬,说是他出的钱去打仗。到时候全军上下只记得他的好,忘了是皇上在为他们做主了!”
“他敢!”少年天子剑眉一竖,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
目光扫过殿侧垂首侍立、姿容清冷的如意,心头莫名一动,当即吩咐道:
“传朕旨意,昭阳长公主杨千月,心系社稷,体恤将士,捐私银三十万两以补军饷、赈民困!着内阁即刻拟旨,明发天下,昭告百官!”
杨千月立刻笑靥如花,嘴上却推辞:“我要这个虚名作甚?将士们感念的自然是皇上的恩典。我不过是命好,沾父皇和弟弟的光罢了。”
皇帝握着银票,看着她眼底的“全然为他着想”,只觉得这皇姐虽有时任性,心思却纯善,愈发感动。
“皇姐不必过谦,这份心意,满朝文武与天下将士都该知晓。朕……”
他想了想,总想赏赐些什么,便对林允道:
“去,多挑几个品貌端正、清白干净的少年郎,送到公主府上伺候。”
杨千月立马补充道,“要干净的。有过女人的本宫可不要!”
皇帝不由失笑,打趣道,“那孟节儿子都有两个了,也不干净啊?!”
杨千月立刻佯装恼羞,轻捶了他一下:“反了你了啊!竟敢取笑皇姐!”
她白了皇帝一眼,随即又流露出几分真切的思念与担忧,“他们……岂是旁人能比的?孟郎可是救过我的命。况且……”
她语带娇羞,欲言又止,转而脸上忧色更重,“不知孟郎、梅郎他们一行到了河南否,一切可还顺利?这几日我总是心神不宁,梦见他们……”
皇帝也不知河南的赈灾情况,“朕一会儿召苏丞相来问问。”
杨千月连忙点头,趁势拉着皇帝的衣袖,眼中带着恳求与一丝不安:
“皇弟……可否让皇姐也看看河南来的奏报?我实在想知道他们多些消息,这几日胡思乱想,总怕有奸人要害他们,寝食难安……”
皇帝见她如此,心下软了几分,宽慰道:“皇姐放心,朕赐了他们‘如朕亲临’的金牌,遇事可先斩后奏。无人敢轻易为难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