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李乘风说出真相,害怕父亲禁不起刺激,更加害怕,即将压上自己肩头的那付担子。
浑浑噩噩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坎德拉问起要去哪里,她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走到了冬宫的大门口。
入眼所见是充斥庭院的陌生冰雕,少说有上千具,尽为披坚执锐的军士形象。怔了一怔,少女才反应过来,这些冰雕都是被冻死的叛军。
骇然回顾,伊莉莎才发现,整座冬宫从外到内,已经变成了一座水晶般通透的冥殿,自己一路下来,就没有遇到一个活人。
唯一还保持原状的,是以李乘风降落地点为中心的一小块地盘,方圆不过十米,刚好把托福家现任族长身下的病榻包括进去。
李乘风打量着床上的老人,并不因为对方行将就木,而有所轻视。
不管是真实的魄力也好,还是临死前头脑不清的突发奇想也好,面前的这个老人,刚才的言行,都不由得少年不去重视。
传位女主,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都是会掀起惊涛骇浪的逆天之举。但那同样也意味着巨大的潜在利益。
然而,少年一点也没有掺合进去混水摸鱼的打算。
他只想赶快从这个会带来更多麻烦的漩涡中抽身,去找神符,去救父亲,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违背伊莉莎的期待,第一时间说明了真相。
“我不是你女儿的恋人,更不是她的未婚夫。我们两人之间,没有建立任何值得称道的亲密关系。我帮助她,仅仅是因为她的孝心打动了我。”
说着上面这些话的时候,少年一只手掌按着老人的左胸,用温润的真气小心护住对方的心脉,避免老人受不了刺激挂掉。
让他再一次感到意外的是,老人的心跳,虚弱但一直保持着平稳,彷佛早就猜到了真相。
“将死之人的感觉是很灵敏的。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耳朵和头脑反而更加清明。你以为,我会听不出自己的孩子是在撒谎吗?”
老人此时的声音,透出一股异常的力度,让黑发少年直接联想到“回光返照”这四个字。
“你明白就好,我该走了,要把你女儿和儿子叫回来吗?”
“呵呵,何必这么着急逃走。不管怎么说,你帮了托福家一个大忙,应该得到一份合理的报酬。”
“说来听听。”李乘风兴趣缺缺地应道。他不信对方还能拿出比绝冬城更令他感觉刺激的大礼。
无非也就是些金银珍宝、美女名器之类的俗物,或者土地、权位之类的变相镣铐。
过低的期待,导致他再一次被老人的大手笔震撼到不能言语。
“你不想做托福家的女婿,却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接受附带托福家作为嫁妆的伊莉莎呢?”
龙吼声,动于九天之上,带起银色的朔风,袭卷了整座城市,扑熄了各处火头,同时冻僵了所有士兵的手脚,正式宣告了叛乱的终结。
但是,这场叛乱给李乘风带来的麻烦才刚刚进入高潮。
“老头子,你真是该死了。你再不死,我就要先被你吓死了。”李乘风拍着胸口,口气变得很差。
“这次我就当你一时胡话,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你的女儿很美,你的家业很大,可这些都不是我需要的东西。退一万步说,如果我想人财皆得,也用不着别人施舍。”
“我不是在说胡话,也没有试探阁下的意思。”老人没有焦点的瞳孔,暴然收缩。“凛冬将至。我需要的,只是让托福家族的血脉能够流传下去!”
凛冬将至,听到老人再次重复这句话,李乘风不禁有些在意。
“你一再提到凛冬将至,是什么意思?”
老人枯槁的脸皮一阵抽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定定地指着他。
李乘风先是觉得莫名其妙,接下来彷佛感受到了什么,顺着老人的手势,从怀里摸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只手镯。
在断头谷时,他从伊莉莎手上掠来的战利品。
一直以来,他几乎遗忘了这件物品的存在。
但是就在刚才,老人一个简单的手势,让这枚沉寂已久的手镯,产生了彷佛血脉呼应的共鸣。
不等少年发问,老人已经主动告诉了他想要知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