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门,他的眼睛就明确地找到了他的妻子身上。
迎着男人直勾勾的目光,原地不动的程茉莉不由自主地想后退一步,但和以往很多次那样,她马上意识到这是不对的。
他有什么好害怕的?
于是强忍住了。
男人一步步朝她走过来,最终在距离半臂时停下,启唇喊她:“茉莉。”
在他的凝视中,虚张声势的程茉莉迅速败下阵来。
她环住胳膊,仰面扬起一个微僵的笑容。
“孟、孟晋,你来了?”
*
孟晋的出现,使得一切流言蜚语都不攻自破,但随即又带了更多的疑问。
饭桌上,赵兰不知道瞧了这对坐在一块的小夫妻多少眼,依然将信将疑。
她主动打破僵局:“孟晋是吧?小伙子看着真精神,今天总算见着面了。我们都挺好奇,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朋友介绍的吗?”
程茉莉微滞,就听见孟晋三言两语带过:“第一次是在咖啡店偶遇,留了联系方式。”
即使不去看他,程茉莉也能想象出他说话的模样。语速均匀,声量适中,神情平静。
自认识孟晋以来,她就从未见过他情绪过激的一面。
他其实没说错,但这里有个被隐去的大前提——程茉莉当天是被父母逼去相亲的。
结果她走错地方,认错人,误打误撞加了好友。
更隐蔽的一点是,她那时尚有正牌男友。甚至又和孟晋见了几面之后,才下定决心与前男友分手。
程茉莉上学时就是班上最听话的乖孩子,帮忙传张纸条都战战兢兢,成年后更是遵纪守法,老实巴交,唯独在这件亏心事上对不起孟晋。
而且,如不出意外,她将会一直隐瞒下去。
思及此,她心虚地垂下眼皮,勺子搅动,轻轻磕在碗沿。
孟晋觑她一眼,碗里的热气熏得妻子腮颊泛红,她指尖挽着垂落的鬓发,晕着光泽的嘴唇撅起,心不在焉地吹勺子盛的热汤。
她在走神。
“怪不得说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不过话说回来,既然都正式定下来了,怎么一直没听说办酒的动静?”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我最近有几个重点项目在推进,出差频繁了些,不好请婚假,委屈茉莉了。等过段日子项目收尾,我们会尽快筹备婚礼。”
“受委屈”的程茉莉险些呛了一口,她赶忙放下筷子,安抚她愧疚的丈夫:“没关系的,工作为重。你——”
孟晋纯黑色的瞳孔宛如一个漩涡,对视的刹那,她被吸进去两秒,回过神才说完:“……你不用在意。”
陪着演完这出戏,她仓促扭过头,不再看他。
金立德参与进质疑的队伍里:“你们年轻人领证挺利索的,我这个当长辈的多说几句,小孟,虽然酒席暂时办不了,但是该有的三金、彩礼都得有,还有你们俩的新房,置办在哪儿了?”
孟晋平静道:“您说的是。我们目前住在澜庭,舅舅要是哪天有空就过来坐坐。”
金立德失态地放大音量:“澜庭?紧挨着绿城花园的澜庭?”
一瓶啤酒下肚的程恩豪贸然插嘴:“对对,就C市那个四万一平的楼盘,小区里跟园林似的,要不是我姐带着我们,上次去差点没迷路。”
奇怪的是他一搭腔,金立德彻底没音了。
没读懂气氛的程恩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望着桌边舅舅他们一个赛一个强颜欢笑,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对金立德来说,这顿饭吃的格外没滋没味。
他三十岁那年,双亲皆已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