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志愣了一下,然后才明白杨卫国问话的意思了。想起被发配去整理放射线科档案的老陆,他怅然道:“不生啦。不生啦。就这样吧。”
杨大夫却认为他不想生,是怕汪秋云再生个有心脏病的孩子。但是话赶话的说到这儿了,他就说:“其实你可以让儿外的柳主任给珍珠看看。我看他和老石带着李敏做的那些心脏瓣膜修补手术,术后半年回来复查,效果都很不错的。”
杨大夫的真心关怀,让王大夫的嘴里泛起苦涩。随着苦涩滋味上涌,他脸上也呈现了苦痛,不加掩饰地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状态。
要是自己没给珍珠找那样的借口,是不是宝珠……唉!若不那样,宝珠连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杨大夫看他的样子实在难受,拍拍他的肩膀说:“大王,你还是回家休息去吧。咱倆现在科里的地位,不容出现半点儿的差错。”
“是,我明白。老杨。”
他们这个值班小组是由三个主治医组成,骨科的值班大夫比他俩资历还深,是老资格的主治医师了。
但就是这样,他们也不敢掉以丝毫的轻心。
俩人出了手术室,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虽然术后患者有实习学生去管,但是王大夫还是觉得自己亲自去看着比较好。于是他再次谢过杨大夫的提醒,便回去普外科病房了。
杨大夫下夜班在家睡了大半天,然后自觉地去厨房做晚饭。他一边择菜一边抻脖子往窗外看,终于等到妻子罗主任回来。他顾不得罗家的老两口在客厅里能听到,就急匆匆地问换鞋的罗主任:“下午的病例讨论怎么样?”
罗主任笑着说:“你再也想不到李敏考虑问题的角度。”然后罗主任便陪着杨大夫炒菜,把下午死亡讨论的事儿说给他听。
“哎。好啦,你加过一次盐了。”罗主任阻住丈夫还想加盐的动作,三下五除二地把锅里的菜盛出来。
“我想迷瞪了。想不到李敏的运气真好。”杨大夫喟叹:“她这次算是过关了。”
“怎么,还有不能过关的?”
“我跟你说张正杰第一次参加死亡讨论就跑题了,被向主任整得好悬下不来台。”
“犯得着嘛。不过这次李敏提出来要做尸检,我估计陈文强以后会学医大,把尸检纳为死亡讨论后的必要步骤。是真是假是对是错,病理见真章。”
而他们夫妻俩口中谈论的李敏,这时候还没有下班,她跟着陈文强去和明天即将手术的患儿父母做最后的术前沟通。
“你家孩子最初诊断为脑膜瘤,但就像我昨天晚上和你们说的那样,有一定的可能不是脑膜瘤,而是海绵窦海绵状血管瘤。”
“那是良性的吧?”孩子妈妈焦急地问。
“如果是海绵窦血管瘤,是良性。但是脑瘤和身体其他的肿瘤不同,不仅看良恶性,还要看肿瘤所在的位置。位置较深的肿瘤,或者是在重要部位的,哪怕是良性,对人体的影响也比较大。但这血管瘤,这个肿瘤有个特点,容易出血。所以手术特别难做。”陈文强很严肃地跟患儿家属交代:“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但开颅手术本来风险就大,你家孩子这个更有死里求生的意思,你们也要做好心里准备。”
无论是脑膜瘤还是血管瘤,对于患儿家长来说都一样的。他们相信陈文强和李敏的技术,也相信陈文强和李敏会好好给做,他们现在就盼着手术顺利。
回去大夫办公室,陈文强把阅片器打开,点着片子对李敏交代:“你看这里,虽然ct和ri给出的肿瘤大小不大,但是颈内动脉海绵窦段差不多被肿瘤完全环绕了。这个手术会很难做,你今晚要休息好。”
“是。”
陈文强吩咐了李敏后,心情有些复杂地回家了。小尹已经做好饭,洗好菜,该炖的已经炖差不多了,就剩了一个炒菜,等着他进门下锅呢。
“我来吧。”陈文强洗手换衣服,摘了小尹脖子上的围裙挂到自己身上,小尹帮他把围裙系好。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
“明天手术的那个孩子,今天所有的检查都完成了。”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也没什么,就是手术会难做一些。考虑是海绵窦海绵状血管瘤。”
“那岂不是很罕见的?”小尹很吃惊。
“是啊,一般是中年女性发生率比较高。我这也是第一次在小孩子身上看到。”
“你确定?”
“嗯。我晚上下班前又跟老胡碰了一下,他跟我的意见一样,那不是鞍区的脑膜瘤。”
陈文强动作迅速,一道西芹炒百合色香味俱全很快做好,锅铲翻动,盛进了一个缠枝牡丹花的八寸平盘子里。小尹把菜端走,再回来的时候,陈文强已经在刷大勺了,自来水哧得热大勺冒出蒸汽。等小尹把饭锅端走,再回来厨房的时候,陈文强已经把大勺倒扣在水池里。
小尹拿碗筷,陈文强拿着抹布去端砂锅,里面是一道板栗炖鸡。他们俩人在南方居住多年,饮食已经不全是北方口味。很快一顿不算丰盛但是营养搭配很好的晚饭摆上了餐桌。小尹晚饭吃得不多,她有闲暇便开始继续说刚才的血管瘤。
“你是担心肿瘤不好切除还是担心术后神经恢复?”小尹这些年因为陈文强专注在神经外科,她也在神经内、外科上投注了很多的精力,俩人本就是同学,聊起这样的罕见病例。小尹也不见怵。
“两者都有。这孩子病程进展很快。就是家长不托人让老赵来找我,估计连着来省院挂两个星期的门诊,最后按急诊手术去安排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那这个手术早晚的你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