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承祖那番颠倒黑白的咒骂,像一盆冰水,浇在了刚刚劫后余生的白鹿滩乡邻们头上。
众人脸上的喜悦,渐渐凝固了。他们看着那个像疯狗一样撒泼的鹿承祖,又看了看那个默默低着头、任由辱骂的鹿显宗,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白承业拨开人群,走上前,挡在了鹿显宗的身前。
“鹿承祖,”他的声音,冰冷如铁,“你闹够了没有?”
“我闹?”鹿承祖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指着那片狼藉的药材铺废墟,嘶吼道,“白承业!你别在这儿假惺惺!我问你!我鹿家的铺子被抢了,这损失,谁来赔?!”
“你的损失,该去找抢你的土匪要去!与显宗何干?与白鹿村何干?”白承业厉声反驳,“若不是显宗,带领鹿家族人,与我们并肩作战,守住了东墙,今日,被抢的,就不光是你一家铺子!而是整个白鹿村!”
“我不管!”鹿承祖彻底耍起了无赖,“我只知道,我鹿家的家当,没了!你们,都好好的!这不公平!”
他说着,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像一个没要到糖吃的孩子。
看着他这副模样,乡邻们脸上的同情,渐渐变成了鄙夷和厌恶。
白承业没有再理会他。他知道,跟一个已经彻底不要脸皮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他只是转过身,将那个一直低着头的鹿显宗,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显宗,”他看着这个少年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你是个爷们。白鹿村,都欠你一份情。”
说完,他便领着人,去救治伤员,清理战场去了。
鹿承祖的哭闹,最终,不了了之。他自己闹了个没趣,只能灰溜溜地,回了家。
然而,他那颗因为损失而滴血的心,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算计。
第二天,他便将铺子里幸存下来的、和从地窖里重新翻出来的药材,都清点了一遍。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他让人,重新,挂起了药材铺的招牌。并在门口,立了一块木牌。
牌子上,用墨笔,写着几行刺眼的大字:
“新药价目:柴胡,每副五百文;金银花,每斤一两银……”
所有的药材,价格,都在原有的基础上,足足,翻了五倍!
牌子下面,还有一行更小、却更恶毒的字:“本店只收现银,概不赊欠。爱买不买。”
这个举动,无异于在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的白鹿滩上,又捅了一刀。
“疯了!鹿承祖是真的疯了!”
“这是趁火打劫!不!这是趁着国难发财啊!”
“咱们刚跟他一起打完土匪,他转过头,就要喝咱们的血!”
乡邻们气得破口大骂,一个个都跑到祠堂,去找白承业做主。
白承业听闻此事,也是气得浑身发抖。但他知道,这一次,鹿承祖的行为,虽然不义,却钻了一个乡约的空子。
乡约里,只规定了“灾年禁囤粮”,却没来得及,对药材,做出明确的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