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离她几英尺的地方,手里端着一杯比平常满得多的苏格兰威士忌酒。
“当然可以。出什么事啦。”
“嗯,是出了点事,是的。”
他垂下了头。希拉突然吃了一惊,她放下手里的小说,抬起身来。
“鲍勃,你没有生病吧?”
他想,没有哇,我只是感到似乎生病了。但他摇了摇头说:“亲爱的,我要跟你谈件事情。”
。 想看书来
戒严令之夜(1)
第一章
一
当江间隆之看见那家酒店的时候,突然,一个奇怪的词儿——“先视感”在他的脑中闪现。
这个名词是他在大学里上心理学课时知道的。无论是谁,都会在记忆中重现往事。可是,也有这种情况:眼前的情景和人物明明是第一次遇到,却有似曾相识之感。这种事实上并未见过的错觉就称作“先视感”,有时也译作“先视体验”。
眼下,在这和煦的五月之夜,江间隆之不断地体验到的便是这种错觉。它并不是模糊不清的印象,而是清晰、强烈的“先视感”。
他伫立在一家酒店前。这家酒店跟它四周的气氛不太协调。它是一幢过时的西洋建筑。一面墙上爬满了绿色的常春藤,镶着锈铁门框的大木门上端钉着明信片大小的金属板,宋体字“遍罗酒店”依稀可辨。没有醒目的霓虹灯,也没有竖招牌,只有固定在建筑物左上方的照明灯,把那月晕似的橙色光圈投落在入口处的砖地上。
这似乎是被时代淘汰而幸存下来的一家老式酒店。可是,在三十年代流行的风格又重新风靡的今天,不能不说它反而能给人以一种崭新的感觉。只是,无论怎么看,它都不是以年轻人为对象的酒店,似乎是顾客寥寥无几的高级酒家。江间隆之想道:“奇怪,我认识这家酒店。而且,一定会推开这扇木门走进去,……”
江间象被钉住似地立在那儿,环视着四周。
酒店右侧是镶满玻璃的高耸入云的大楼,快餐厅、酒吧的招牌一块紧挨着一块。左侧是东西方混合式的烤肉铺。再往远处看,这一带全是咖啡馆、电影院、弹子房、小吃店、土耳其浴室、职员高级俱乐部、简易酒吧等等五花八门的游乐场所。它们紧密地簇拥在嗓音和人工照明的漩涡之中。这繁华喧闹的景象使人觉得仿佛是开膛外露的内脏正在血肉模糊中泛光喘息。
那珂川把福冈市切成两半。坐落在那珂川狭窄的中洲上的这个地段是闹区,光是饮食店和游乐场所就有千百家。这条仅有二千多居民的街道,一旦入夜,就要吞进七万人以上,宛如锦蛇的腹部膨胀起来。在那沸腾的热气深处,唯有这家酒店仿佛沉睡过去似地悄然无声。江间觉得从墙上纹丝不动的常春藤叶丛间渗出的无声的恶意,正在向自己缠绕过来。
“接着将要发生的事,我似乎也可以想见。我走进酒店,遇到一位身穿白衬衫,打着蝶形领结的半老店主。接着,他用嘶哑的声音对我说:‘欢迎光临!’——‘先视感’!这不过是心理上的错觉。我也许是疲劳了。”
他用拳头轻轻地敲了两三下脖子,朝投落在门前砖地上的橙色光晕走去,身子仿佛被光晕吸了进去似的。酒店门上垂着铁环。他提起门环敲了一下,没有人应声,于是两手一推,木门出乎意外的轻巧,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他随手把门关上,往迎面的柜台走去。店堂左右摆了四张木桌,还有古色古香的暖炉和铸铁做的照明灯。此外,没见到顾客。
店里也没见戴蝶形领结地半老店主。他松了一口气,靠着死气沉沉的柜台坐了下来。久经岁月磨洗的柜台上,装着雪亮的黄铜横栏。
“果然是错觉。最近经常如此。这可是不祥的预兆啊。”
他仿佛是大梦初醒似地放松了两肩,从上衣里面的口袋取也了烟盒。忽然,刚才奇怪的先视感又复苏了。
他觉得脑后火辣辣的,象是被谁瞪眼注视着,刺痒得难受。
“我转过脸去,就会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画。……准没错!”
他紧缩身子,抗拒着这种奇异的想转身回头的诱惑。要是回过头看,果真有画的话,又该怎么解释呢?照理不应该有这种事,这不过是先视感罢了。再说,酒店墙上挂画本来就很寻常,更何况对于这家庄重的、有点儿古色古香的酒店……是的,恐怕挂一幅十八世纪的西班牙画才相称吧?
“戈雅吗?不,不是。戈雅的画过于强烈了。应该是更普通、更温和的静物画。比如说,……”
江间闭着眼,脑子里描绘着那幅画:
一张木桌上放着剖肚的肥腴的鲑鱼,还有铜制的餐桌和一只柠檬。
“那幅画的名字叫什么来着?《鲑、柠檬和壶》。似乎没错。”
他对自己的记忆力感到满意,微微地笑了。接着,他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不卷入那件麻烦事件的话……一定不会象现在这样,耗费着眼看快四十岁的大好时光,千里迢迢来到九州,为采访而四处奔波。即使自己成不了第一流的学者,也应该在大学里开设西方美术史讲座了。自己在大学学的专业是美术史,继而打算研究西班牙绘画;为此,还在研究生院进修硕士课程。可惜……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戒严令之夜(2)
不敢存有超乎现实的奢望,只盼望年到四十出版一本署上自己名字的、有关研究西班牙现代绘画的著作,这就是他从学生时代起就念念不忘的梦想。
为了这,他向私人教授学习了西班牙语。大学三年级的夏天,他甚至还利用打折扣的包租飞机票,到伊比利亚半岛作了为期三周的旅行。为了积攒那次旅费,他深夜在地铁工程中当过苦力。高中时在足球队里,他的绰号叫“犀牛”。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