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墙中之物与生死抉择
“咔哒……嗤……”
那一声轻微、干涩、仿佛某个沉睡了千万年的精密机械装置内部、一枚锈蚀殆尽的齿轮在巨大外部压力下被强行撬动了一格、随即因内部结构腐蚀崩坏而发出泄气般嘶鸣的金属摩擦声,在这片被绝对死寂统治了不知多少岁月、连时间本身都仿佛凝固了的冰冷金属大厅中,不啻于一道撕裂混沌、宣告终末的惊雷!又如同在万籁俱寂、落针可闻的皇家图书馆最深处,一本被尘封了无数世纪、以人皮装订的禁忌魔导书,其上的锁扣被无形之手悄然拨动时发出的、足以令灵魂战栗的脆响!
这声音并非来自虚空,也非源于幻觉,它的源头精准得可怕,如同带着恶意的坐标,死死钉在了林伟身后不远处、那扇他之前耗费宝贵时间仔细检查过、凭借有限知识和直觉判断为早已因无情岁月侵蚀或内部复杂机械锁死而彻底锈蚀、绝无可能自行打开的、标识着模糊不清的、类似齿轮与试管交叉图案的合金舱门!
“嗡——”
林伟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一柄无形的、缠绕着冰霜的巨锤狠狠砸中!整个颅腔内部瞬间被一种高频的、令人烦躁欲呕的嗡鸣声彻底充斥!思考能力、判断能力、甚至最基本的恐惧情绪,都在这一刹那被这突如其来的、绝对不该出现的声响强行剥离、击碎、化为齑粉!时间感知被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力量无限拉长、扭曲,每一微秒都漫长如一个冰河世纪!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浸泡在了一种粘稠得如同液态琥珀的介质中,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心跳、甚至每一个思维的火花,都需要耗费堪比推动山岳的巨力!
血液?不,那已经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瞬间被替换成了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混合着绝对零度的液态氦,从他的心脏泵出,沿着每一根血管、每一丝毛细血管,以爆炸般的速度冲向四肢百骸!极致的灼热与极致的深寒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如同两条狂暴的恶龙,在他的体内疯狂撕咬、冲撞,带来一种语言无法形容的、足以令灵魂崩解的极致痛苦!他的皮肤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而皮肤之下,却仿佛有岩浆在奔流!
四肢百骸的肌肉纤维,不再听从大脑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指令,它们如同被同时注入了最高浓度的肌松剂和最强效的兴奋剂,陷入了一种矛盾的、撕裂般的状态——一方面,是彻底的、僵死般的麻痹和冰冷,仿佛每一束肌肉都变成了冰冷的岩石;另一方面,却又在微观层面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痉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疯狂窜动!这种完全失控的感觉,比纯粹的瘫痪更加令人绝望!
心脏,那颗脆弱而忠诚的器官,先是一记令人窒息的、仿佛被一只从虚空中探出的、覆盖着冰冷鳞片的巨爪狠狠攥住、捏紧、几乎要将其捏爆的骤停!整个世界的声音、光线、乃至他自身的存在感,都在这一瞬的绝对静默中被抽离!紧接着,是报复性的、彻底失控的、如同百万面战鼓在胸腔内同时疯狂擂动的恐怖狂跳!“咚!咚!!咚!!!”每一次搏动都不再是生命的律动,而是濒临解体的哀鸣,带着撕裂般的剧痛和震耳欲聋的轰鸣,疯狂撞击着他早已脆弱不堪的胸骨,仿佛下一瞬就要破膛而出!
他猛地扭转脖颈!这个平日里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却如同在凝固的水泥中移动一根铁桩,颈部的每一节椎骨都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的“嘎吱”**声!他的瞳孔在亿万分之一秒内,收缩成了最危险、最极致的针尖状,所有的光线、所有的色彩、所有的感知,都被强行吞噬、压缩、聚焦于那两点极致的黑暗之中!这黑暗如同两个微型黑洞,死死地、一眨不眨地、带着一种混合了极致恐惧、绝望求证以及亵渎神明般的好奇,锁定在那扇紧闭的、散发着不祥与古老气息的合金舱门上!
门内……有东西!它不是死物!它在动!它……是活的!在这片连灰尘飘落、细菌分裂都仿佛能被清晰感知的、埋葬了时间、生命与希望的绝对坟墓里,任何一丝异响,都绝非偶然,而是……灾难降临的宣告!是死神敲响丧钟的锤音!
是清理者的幸存者吗?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刚刚闪现就被更深的寒意扑灭。从刚才艰难破译的那些残缺、混乱、充满绝望气息的日志碎片来看,那些侥幸进入所谓“休眠舱”的幸存者,结局凶多吉少。生命维持系统故障,能源短缺,甚至明确提到了“生命体征信号消失……确认死亡”。而且,如果是活着的、拥有高度文明和科技的清理者,怎么会发出如此……原始、粗糙、充满锈蚀感、仿佛机械造物濒临报废前最后挣扎般的、非人的声响?这声音中透出的,是一种冰冷的、非理性的、充满破坏欲的……恶意!
更大的可能性,如同一条冰冷的、粘滑的毒蛇,沿着他的脊椎悄然爬升,最终将毒牙刺入他的后脑——是日志最后那句用血、用恐惧、用崩溃的理智刻下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终极警告——“它们在墙里”!难道……这扇看似坚固、提供着虚假安全感的合金门后,并非一个可供藏身的房间,而是……那被称之为“掠食者”的、连清理者都无法抵挡的恐怖存在的巢穴入口?或者……更糟、更令人绝望的猜想是……这整个避难所的墙壁结构本身,就是那种怪物的……一部分?它们并非“藏在”墙里,而是……它们就是“墙”?这些冰冷、光滑、看似无机质的合金壁垒,其实是某种无法理解的、活着的、沉睡的巨兽的表皮?而他们这些渺小的闯入者,不过是无意中踏入了巨兽肠胃的可怜虫?!
无边的恐惧,不再是一种情绪,而化作了实质!如同亿万条从虚空中诞生的、冰冷的、带着吸盘和倒刺的、半透明的触手,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每一个可能的角度蜂拥而至,瞬间缠绕住林伟的脚踝、小腿、膝盖、大腿、腰腹、胸膛、手臂、脖颈……勒紧!死死地勒紧!巨大的力量不仅束缚了他的行动,更开始挤压他的内脏,堵塞他的气管,将他体内可怜的空气一点点挤出!冰冷的滑腻感透过衣物,直接渗透到皮肤,深入骨髓,冻结灵魂!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拖拽力,拉着他,向着绝望的、漆黑的、没有尽头的深海深渊沉沦、坠落!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逃离这扇即将开启的、通往未知恐怖的门扉,哪怕只是远离一寸也好!但他的双脚,如同被最高标号的水泥浇筑在了冰冷刺骨的金属地板上,更像是被无数从地板下生长出来的、无形的、坚韧的植物根须缠绕、固定,连抬起一根脚趾都成了奢望!极度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残存的意志;失温症带来的肌肉僵硬和协调性丧失,让他的身体如同生锈的傀儡;精神上遭受的连番重创、信息过载、生死一线的极致刺激,早已将他的神经韧性磨损到了崩溃的边缘。此刻的他,就像狂风中最后一盏油灯,灯油枯竭,灯芯将尽,只剩下微弱的、摇曳的火苗,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嘎吱……咯咯咯……嗤——!”
又是一阵更加清晰、更加刺耳、更加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猛然炸响!这声音仿佛是锈蚀了千年的巨大门轴,被一股蛮荒、混沌、充满毁灭意志的巨力强行扭转,金属与金属之间以最暴力、最直接的方式剧烈摩擦、挤压、崩裂,迸发出无形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火花!同时夹杂着的,是高压气体从狭窄裂缝中急速泄漏时发出的、尖锐得能刺破耳膜的嘶鸣!
紧接着,在林伟那因极致恐惧而缩小的瞳孔倒影中,那扇厚重无比、边缘残留着明显暴力撬痕、仿佛诉说着过往某场惨烈争夺的合金舱门,开始……动了!它并非顺畅地滑开,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垂死巨兽用尽最后力气挣扎般的、充满了滞涩感和金属疲劳**的……向内……打开了一条狭窄的、如同地狱裂缝般的、黑暗的缝隙!
“呼——!”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复杂、更加令人作呕的、仿佛混合了世间所有腐败与恶意的冰冷气流,如同封闭了千万年的棺椁被突然撬开,从门缝中汹涌而出!这股气流冰冷刺骨,带着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死寂,吹拂在林伟的脸上、身上,让他裸露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气流中混杂着:陈年积灰特有的、带着霉味的土腥气;高级精密机械润滑油在漫长岁月中氧化、变质后产生的、刺鼻的酸臭;某种类似医院消毒水(福尔马林)与电路板过热烧焦后产生的臭氧混合在一起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化学气味;以及一种……最为关键、最令人不安的……难以用语言精确描述的、带着微弱腥甜气息和浓烈金属锈蚀味的……活物的气息!这气息并不鲜活,反而充满了陈腐、堕落、扭曲的特质,冰冷、粘稠、如同实质的恶意,其中蕴含的饥饿感与毁灭欲,几乎要凝结成黑色的冰晶!
跑!必须立刻跑!离开这里!远离这扇门!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求生的本能,如同在干涸龟裂的河床最深处、于万丈地底之下突然被点燃的、积蓄了亿万年的油气矿藏,化作一股毁灭性的、足以掀翻大地的能量冲击波,瞬间冲垮了恐惧带来的精神枷锁和肉体僵直!林伟发出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声的咆哮,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力、精神力、乃至燃烧生命潜能换来的最后一丝气力,猛地扭动腰肢,协调着几乎不听使唤的四肢,想要向后方、向大厅更深处、向任何远离这扇门的方向退去!
然而,他太高估了自己此刻的状态,也太低估了恐惧对身体的支配力。他太虚弱了,连续的重创、失血、失温、中毒、精神冲击,早已将他的身体掏空,每一块肌肉都如同被醋浸泡过般酸软无力;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醉酒之人,根本无法精准控制;身体因极度的紧张和恐慌而协调性尽失,大脑发出的指令在传递过程中扭曲、延迟、甚至相互冲突;内心世界更是如同正在经历十二级地震和海啸的同时侵袭,山崩地裂,巨浪滔天,理智的堤坝早已千疮百孔!
在这多种负面状态的叠加下,他非但没有顺利后撤,反而在仓促、混乱的发力过程中,脚下一个踉跄,鞋底踩到了地面积聚的一滩滑腻的、不知是泄露的润滑油脂、冷凝水、还是某种生物残留液体的混合物上!
“噗嗤——!”
一声湿滑、粘腻、令人恶心的闷响!他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所有平衡,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又像是被无形巨锤砸中了后背,失控地、重重地向着冰冷坚硬的金属地板仰天摔去!
“咚!!!!!!”
后脑勺毫无缓冲地、结结实实地、以一种近乎自杀般的力道,猛烈撞击在光滑而坚硬的金属地板上!发出的巨响在这封闭空间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眼前瞬间一黑,并非普通的眼前发黑,而是仿佛整个宇宙的光线都被瞬间抽离,陷入了绝对的、连自我意识都要被吞噬的黑暗!无数金色的、彩色的、扭曲的、疯狂旋转的星星、光斑、线条,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在视网膜上炸裂、飞舞、碰撞!剧烈的、撕裂般的眩晕感和恶心感,如同海啸般从大脑深处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他的所有感知,胃部剧烈痉挛,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的液体猛地涌上,又被他死死咬紧的牙关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瘫倒在地,如同一条被扔在滚烫柏油路上的、濒死的鱼,连抬起一根小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喉咙深处发出无意义的、痛苦的、断断续续的“嗬……嗬……”声,意识在彻底熄灭的边缘剧烈地、危险地摇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