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香把血肠一个劲儿地往徐军碗里夹:“军哥你多吃点,今儿个是正事,得有劲儿!”
吃完早饭,李兰香特意换上了那件带补丁的蓝花布褂子(她最体面的衣服),又把那匹红“的确良”布拿出来,在身上比了又比,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放回了箱子里。
“等咱家上梁(盖房的关键步骤)那天,俺再穿!”她暗暗下定了决心。
徐军没带弓,也没带刀,只是扛着一把锄头,和李兰香一起走出了院门。
昨晚那场“大地震”的余波,显然还在。
一路上,但凡是遇见了村民,对方的反应都和以前截然不同。
“军……军子,这是要下地啊?”一个正挑着水桶的大爷,老远就停下了脚步,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是啊,张大爷,吃饭了吗?”徐军笑着点头。
“哎呦,兰香妹子,你这气色……咋越过越俊了呢?”
王婶正端着猪食盆,一看到李兰香,那叫一个热情,“听说你家要盖大瓦房了?”
李兰香的脸一红,往徐军身后躲了躲,小声“嗯”了一下。
“我的老天爷!”
王婶一拍大腿,“这可是咱屯子开天辟地头一回啊!军子,你可真是能人啊!到时候起房,缺不缺人手?让你王大哥来帮着‘和泥’,他力气大!”
“那哪能呢,王婶,到时候肯定得请大伙儿来‘燎锅底’。”徐军客气地应付着。
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羡慕盖过了嫉妒,敬畏压倒了酸楚。
在农村,谁有本事让全家住上砖房,谁就是“能人”,是所有人都要高看一眼的“人物”!
两人穿过屯子,来到了那片“赖子地”旁。
老支书杨树林早就到了,正蹲在地头上,吧嗒吧嗒地抽着那根新换的(徐军送的)“长白山”香烟。
39。大工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村委会的干部,手里拿着卷尺和一小袋白灰(石灰粉)。
“杨叔,早啊!”
“来了?”
杨树林站起身,指着“赖子地”旁边那块更开阔、更平坦的空地,“军子,叔给你划在这儿了。这块地,是咱村的‘机动地’,向阳,地势高,不存水,是盖房的好地方!”
“谢谢杨叔!”徐军大喜。
“谢啥。”
杨树林摆摆手,脸色却沉了下来,“不过,军子,今儿那个赵大山,怕是来不了了。”
徐军眉头一挑:“他咋了?”
“哼,”
杨树林往地上啐了一口,“我一早就让人去喊他,他是村文书,管着屯里的宅基地图纸和名册,划宅基地是他的活儿。可他倒好,派人捎话,说他昨天吃坏了肚子,‘窜稀’了,起不来炕!”
李兰香一听,急了:“那咋办?他不来,这地还算数不?”
“算!咋不算!”
老支书把烟袋锅往地上一磕,“他赵大山不来,这活儿就没人干了?他一个文书,还能翻了天去?!”
“老张,老刘,”
杨树林对着身边两个干部喊道,“咱没图纸,就用老法子!拿‘步弓’(一种简易的测量工具)量!拿石灰撒线!”
“哎!”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老支书亲自上阵,指挥着几个人开始“划宅基”。
在80年代年的农村,这是个极其隆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