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濠州城外,我们啃着冻窝头,说要‘让弟兄们有口饱饭、有片安身地’。
是这些淮西子弟,跟着咱趟死人堆,
滁州城下替咱挡箭,长江里抱着炸药包,往元军船上冲!他们的爹娘朕见过,娃咱抱过,命咱不能丢!”
殿内鸦雀无声,连雨声都轻了几分。
谁都记得,和州之战时,十六岁的淮西小兵狗剩,为替朱元璋挡暗箭被射穿胸膛。
朱元璋抱着他冰冷的身体,在城楼上哭了一夜,次日便带全军死战,踏平元军营寨为他报仇。
“上位”
冯胜眼眶有些湿润,他上前一步,甲胄碰撞声格外清晰,
“汤将军已带五千淮西子弟驰援镇江,昨夜先锋营过了句容,此刻该到城下了。
常将军有‘常十万’之称,有汤将军相助,镇江必能守住。
只是谈判再僵持,恐生变数。”
朱元璋揉了揉眉心,眼底布满血丝。
他知拖延的风险:巴图有王保保残兵牵制,江北初定恐生民怨。
可他不能退——松口便丢了镇江门户,更寒了淮西子弟的心。
日后谁还信他“同生共死”的承诺?
“传我令,”
朱元璋转身,目光锐利如刀,
“给巴图送封信,我军可暂缓攻城,让出城西粮道供他运粮。
但一条——立刻给被俘弟兄换衣、送汤药,若少一根头发,咱便屠了镇江元军,亲自提兵北上捣大都!”
“主公!”李善长急劝,“让出粮道是纵虎归山!”
“咱要他知道,咱护弟兄的决心!”朱元璋打断他,
“去送信,再让锦衣卫潜进元军大营,探探王保保的援兵,是精锐还是乌合之众!”
冯胜领命退下,殿内复归沉寂。
朱元璋走到窗前,推开半扇窗,雨丝飘进来打在脸上,刺骨的凉。
庭院里那株从濠州移栽的老槐树,枝桠上徐达刻的“兄弟同心”,虽被雨水冲得模糊,却深烙在他心里。
他想起汤和,那个比他大两岁的发小。
濠州时汤和护着他,投军后明明官大却甘听调遣。
此次驰援镇江,汤和的亲侄子也在被俘之列,他比谁都急。
又想起常遇春,那烈如烈火的猛将。
上次在常州,他差点单人独骑冲元营救弟兄,若不是手下拉住,早已身陷囹圄。
此刻在镇江城头,面对威逼,怕是早已按捺不住。
“伯温,”朱元璋声音轻了许多,“你说,咱是不是太执拗?为三百弟兄赔上江南,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