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还远不到心神相合的地步,但那喜鹊眼底的天光云影,耳边的猎猎风声,皆化作断续零落的讯息,渗入他的识海。
恍如隔着一层水去看花,对着一面雾镜去看月,一场光怪陆离的默戏,虚虚实实地在眼前浮动。
喜鹊一路向东,飞得不高,掠过几户人家的瓦檐,终在村口学堂的窗棂上歇下。
姜义的“视野”也随之落定。
堂内,柳秀莲与金秀儿竟都在。
学堂如今分作大小两班,蒙学的孩童在一处,稍有根底的古今帮精锐另在一隅。
柳秀莲正与精锐弟子讲经,声音温婉如水;
另一头,金秀儿也学着她的模样,抱卷给蒙童们解说字句,神色专注,眉宇间仍留着几分往昔的英气。
孙媳赵绮绮抱着小涵儿,坐在小班末尾,亦随众而听,神色颇为认真。
姜义看得有趣,心神落在小曾孙女身上。
那小丫头起初听得入神,小脑袋一下一下地点着。
片刻后却嫌乏味,一双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偏巧看见了窗边歪头探望的喜鹊。
她眼睛顿时一亮,似见了什么天大的趣事,踮着脚尖,两只小手悄悄张开,蹑手蹑脚地就扑了过去。
结果自然是扑了个空。
喜鹊得了姜义心念,只在窗棂上轻轻一点,振翅悠悠,径直飞回了姜家后院。
心神如潮水般退回体内,姜义缓缓睁眼,只觉额角突突作响,脑袋像塞了团湿棉花,沉甸甸的,闷得很。
他揉了揉眉心,轻轻一笑:“这等神魂上的细工,果然不大轻省。”
那股昏涨之意,直缓了好一阵方才散去。
姜义半倚在竹椅上,闭目调息,心思却还停在那张薄纸上。
寻常鸟雀,自然难成文中所说“结阵御敌”的景象。
那等手段,怕是自家后院那几只灵鸡,也得好生调理个三年五载,才勉强能摸到门槛。
这些高深法门,他只是略略一扫,权当长长见识。
直到纸页末尾,笔锋陡然一转,写的却是一门最粗陋、也最厉害的驱使之术。
无需灵禽异种,凡鸟皆可。
姜义心神一震,眼底隐隐透出一丝精光。
歇得差不多了,他抬起手指。
檐下正梳理羽毛的喜鹊得了令,扑棱着翅膀,轻巧地落在他掌心。
指尖阴阳二气流转,化作一缕细若游丝的真气,悄然渡入雀体。
只此一丝,那喜鹊便如脱胎换骨。
原本乌溜溜的眼珠里,竟闪过一抹慑人的光亮。
羽毛抖竖,翅膀一振,扑空之声比先前快了何止一筹。
姜义心念微转。
喜鹊凌空而起,掠过阡陌山溪,循着前山的林子疾飞。
山风扑面,羽翼掠风的触感,比先前愈加真切。
忽见前方灌木丛中,一抹黄影陡然扑出,腥涎淋漓,利齿森森,竟是一只体型细长的狐狸。
寻常雀鸟早已魂飞魄散。
可此刻,姜义心头空明澄澈,不起半点波澜。
那喜鹊亦无半分畏惧,反而双翅一敛,身形化作离弦之箭,直冲而下!
狐狸眼中凶光已现,似乎已看见了到口的猎物。
就在此时,姜义的念头轻轻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