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恢复了寂静。萧景玄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月光洒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明暗交织的阴影。
沈文渊的证物,比他预想的更具威力。这不仅是扳倒太子一党(王家依附于太子)的利器,更是一把能搅动整个朝局,甚至直指龙椅上那位的双刃剑。当年科举案,父皇难道就真的一无所察?还是……顺势而为,借此打压日渐势大的清流领袖沈文渊?
想到这里,萧景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皇权之下,何来绝对的清白?有的只是利益与权衡。
而现在,这把剑的剑柄,似乎握在了那个叫沈青澜的女子手中。他想起洛风的话——“临危不乱,处置果断”。看来,他当初在宫中那个看似随意的投资,正在获得超乎预期的回报。
一个身负血海深仇、拥有过人智慧与坚韧心性的女子,一个手握足以颠覆朝局关键证物的女子……萧景玄发现,自己对这位“盟友”,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备车。”他忽然出声,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吩咐道。
阴影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应道:“是,殿下。去往何处?”
“西城,‘鹰巢’。”萧景玄的声音不容置疑。
井下密室
油灯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砖墙上。
沈青澜已将木盒再次打开,与赵永一起,就着灯光,更加仔细地研读那份《陈情录》和几封旁证书信。越是细看,沈青澜的心越是沉静,也越是冰冷。
父亲的字里行间,逻辑缜密,证据链清晰,甚至连对方可能用来反驳的漏洞都预先做了批注和补充说明。这绝非临时起意的申辩,而是一份经过深思熟虑、准备充分的战斗檄文。可以想见,父亲在案发前,承受着何等巨大的压力,又做了怎样周密的准备。
“赵先生,”沈青澜指着《陈情录》中一处关于笔迹模仿高手的记载,“父亲提到的那位‘妙手书生’李三,后来可知其下落?”
赵永凑近看了看,摇头叹道:“老爷查出此人后,本想暗中控制,却不料王家下手更快。等我们的人找到他时,已是一具溺毙的尸首……应是王家杀人灭口。”
第三十一章暗夜惊澜王府深谈
沈青澜默然。王家的狠辣与周密,可见一斑。
就在这时,井口传来细微的响动。赵永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就想躲到沈青澜身后。沈青澜却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目光沉静地望向入口。
机关开启,一道身影沿着石阶缓步而下。月白锦袍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来人面容俊雅,气质温润,不是靖王萧景玄又是谁?
他的出现,让这间充满压抑与紧张的密室,仿佛瞬间注入了一股清冽泉流。
赵永见到萧景玄,慌忙就要跪拜:“小……小人参见靖王殿下!”
萧景玄虚扶一下,温和道:“赵先生不必多礼,非常时期,这些虚礼免了。”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沈青澜身上,以及她面前桌上摊开的证物上。
沈青澜站起身,敛衽一礼:“殿下。”她没有多言,但眼神中传递出的信息复杂而沉重——有取得证物的如释重负,有面对血仇证据的悲愤,也有对他亲自前来的些许讶异。
萧景玄走到桌边,目光扫过那些绢帛和书信,最后停留在沈文渊那封绝笔家书上,停留了片刻。他抬起头,看向沈青澜,声音放缓了些许:“一切可还顺利?”
“托殿下洪福,证物已顺利取得。”沈青澜将木盒轻轻推向萧景玄,“此乃先父留下的全部证物,详细记录了当年科举案真相,请殿下过目。”
萧景玄并未立刻去碰那些证物,而是看着沈青澜,道:“你可曾细看?”
“已粗略看过。”沈青澜迎上他的目光,“证据确凿,条理清晰。足以证明家父与沈家清白。”
萧景玄点了点头,这才伸手拿起那份《陈情录》,就着灯光快速浏览起来。他看得极快,眼神专注,时而微微蹙眉,时而面露沉思。密室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和油灯偶尔爆开的灯花声。
赵永屏息凝神,不敢打扰。沈青澜则静静站立,观察着萧景玄的反应。她知道,这些证物能否发挥作用,关键在于眼前这位深藏不露的王爷。
良久,萧景玄放下《陈情录》,又拿起那几封旁证书信看了看,最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封绝笔家书上。
“沈公……用心良苦,深谋远虑,令人敬佩。”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真正的惋惜,“有此证物在,沈家冤情,已成功大半。”
他话锋一转,看向沈青澜,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但是,青澜,你可知道,仅凭这些,还不够?”
沈青澜心下一沉,但并未意外:“殿下是指,即便证据确凿,也可能无法上达天听?或者,即便上达,也可能被强行压下?”
“不错。”萧景玄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扳倒一个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尤其还是依附于储君的家族,并非简单的对簿公堂。这背后牵扯到朝堂派系、军权归属、甚至……父皇的圣意平衡。王家完全可以推出几个替罪羊,断尾求生。而我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量,逼迫他们无法断尾,必须正面承受这雷霆一击。”
他的分析冷静而残酷,直指权力斗争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