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摇头叹气,却忍不住嘴角上扬。张冠清低头记账,嘟囔着:“歪理一套套的。。。”
窗外,暮色中的上海滩华灯初上。林烬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藏青长衫,齐整的短发,还有怀里咯咯笑的弟弟。
什么读书会不读书会的。。。
他把烫金名片夹进账本当书签
哪有养崽重要!
暮色沉沉,巷子里的煤油灯早就被顽童用弹弓打碎了。林烬一手牵着林时,一手护着沫沫,刚拐进通往窝棚的窄巷,就被四五个黑影堵住了去路。
“哟,文化人回来啦?”为首的地痞歪着嘴笑,露出一口黄牙。林烬认出这是码头帮的癞子张,以前在工头手下干过活。
“烬哥哥。。。”
沫沫的小手突然攥紧了他的衣角。林烬这才惊觉——昏暗中,那几个人的目光像黏腻的蛛网,全粘在沫沫身上。他猛地想起那些民国剧里拐卖少女的情节,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你奶奶的找死是吧?”林烬把两个孩子往身后一塞,嗓门故意吼得震天响。
他绷紧肌肉,藏青长衫下码头扛货练出的腱子肉轮廓分明。最近在书店养白了些的皮肤,反倒让左眼尾那颗泪痣显得愈发凶戾。
癞子张被这气势唬得退了半步,随即阴笑:“听说林哥儿在洋书店发了财?弟兄们最近手头紧。。。”他拇指搓着食指,做了个要钱的手势。
林时突然从哥哥腋下钻出脑袋:“我哥才不怕你们!他认识巡捕房的——”
“闭嘴!”
林烬一把捂住弟弟的嘴。月光下,他看见巷子深处还有几个晃悠的人影。这帮人分明是踩过点的,专挑这没路灯的地段蹲守。
癞子张趁机逼近:“要么留钱,要么。。。”他目光往沫沫身上一扫,“留人抵债也成啊!”
林烬脑内“嗡”的一声。
21世纪法制社会的记忆与眼前赤裸的恶意对撞,激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猛地抄起墙角的破铁锹,抡圆了砸在砖墙上,“咣”的一声火星四溅。
“来啊!”他红着眼踹翻路边的泔水桶,臭汁泼了癞子张一脚,“老子今天豁出去见血!看是你们腿快还是老子锹快!”
说着突然用英文暴喝一声:“Gotohell!”——纯属虚张声势。
暗处突然传来一声口哨。癞子张脸色一变,扭头就跑。林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拽到旁边。
“出息了啊?都会使铁锹了?”秦逸兴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身后还跟着两个拉黄包车的兄弟。他崭新的车夫号衣下鼓着肌肉,手里掂着根铁制车轴。
沫沫“哇”地哭出来扑进哥哥怀里。林烬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几乎抱不住林时,后背的冷汗把长衫全浸透了。
“早跟你说。。。”秦逸兴把铁轴塞给他,声音压得极低,“这世道,光会写字不够。”月光照在他黑脸上,眉骨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神,“明儿起,我教你使家伙。”
远处传来梆子声,更夫提着灯笼经过。
林烬的视线扫过巷子角落——那里蜷缩着一团模糊的影子,借着月光,他看清那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动不动地歪在墙根,不知死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