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拼命催动着战马,终于回到王庭,完颜广智猛拉缰绳,胯下战马一声嘶鸣,旋即两条马腿噗通跪在地上,嘴巴里已经喷出白沫,眼见是不活了。只是此时此刻,完颜广智根本没有时间去关心自己的爱马,喉咙中是嘶哈,嘶哈的声音,眼瞳如地震般颤抖着……
他看到了什么啊?
雪刚下到这边,王庭还未曾被积雪掩埋。
飞雪之下,是一片焦黑的狼藉。
整个王庭,数千顶帐篷,尽数被烧成灰烬。
他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堆砌在一起的,或是残破,或是被烧焦的尸体。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几乎铺满眼睛所能看到的全部地面。
他看到不少族人趴在地上,扒拉着地面上的废墟,想要寻找一些能果腹的东西,偶尔找到什么,便急不可耐的往嘴巴里面塞。
他看到,不少部落中的勇士,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勇气,呆呆的坐在地上,如同木偶。
他看到,有人已经躺在那里,身子僵硬,一动不动,许是因着没有帐篷御寒,已经被冻死。
他还看到,就在马厩的那边,大量被焚烧成焦炭的马尸,有不少人在战马烧焦的尸体中掏摸,里面许是还有一些肉。
噗!
面前雪白的地面,染上层层殷红。
于完颜广智这样的人来说,不会轻易被气到吐血,可王庭没了,战马没了,族人死了,就连王妃都被抢了……他真是控制不住啊。
曾几何时,他雄心勃勃,又有谁能想到不过一日功夫便落入地狱?
那宋哲,怎能如此歹毒?
怎能如此视人命如草芥?
他还是人吗?那混蛋,甚至连杀死的马匹的尸体都不曾放过,不肯留给族人一丁点的口粮。
就不怕遭报应吗?
呼哧,呼哧!
完颜广智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隐隐的,他能感觉到不少人正注视着自己,他下意识回看过去,一道道充斥着仇恨和憎恶的视线,让完颜广智头皮发麻。
该死。
你们是什么身份?
不过是仰仗我这个大极烈汗,苟且偷生的贱民,凭什么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凭什么要将王庭被践踏,族人被屠杀的罪过,扣在我的身上?
我没有错。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勿吉部变的更加强大。
悉悉索索。
耳边甚至能听到一些脚步声,却是一些人正在冲着这边缓慢的靠近。
用力吸了口气,完颜广智一抬手,身后,一千忠诚的勇士迅速散开,拔出腰间弯刀,锃亮的刀锋在飞雪中越发显得冰寒,凄冷。
弯刀还是很有用的,那些族人身子便顿住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身影冲着完颜广智走了过来,却是他最信任的幕僚和斥候,木赤。
当看到木赤的时候,完颜广智下意识松了口气,这时候身边心腹越多,他就愈发安全:“木赤,你先收拢部落中残余的勇士,这样下去不行,没有帐篷御寒,我们迟早会被冻死。”
“地下的粮库中,虽然还有一些粮食,却也填不饱这么多张嘴巴。”
“如此,我们便只能去其他部落借点粮食和帐篷了,等到大军归来便出发吧。”
完颜广智吐了口气,抿了抿嘴巴,他终究不是一般人,无论之前是何等愤怒和失控,还是在短时间内控制住了心情,他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意气用事:“汉人那边,仇是一定要报的,但不是现在。”
“我需要你替我走一趟,到汉人的地界调查清楚那宋哲究竟是谁。”
“还有查清楚,那所谓的天罚,又是什么东西……我怀疑,那很有可能是汉人制造出的一种特殊战斗用器械,就像是攻城车一样的东西,汉人虽孱弱,却有着我们未曾掌握的技术,若真是如此,务必要学会如何制造天罚,若有了这种利器,我统一女真,入主中原……”
噗嗤。
就在这时,完颜广智忽然感觉心头一痛。
低头望去,便瞧见胸腔之上戳了一把匕首,鲜血汩汩而出,就在匕首的另一端,却是木赤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