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靖王李渊会手握重兵,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带着轻蔑和不屑。在他眼里,自己这个皇帝,不过是个篡位者扶植起来的傀儡罢了。
恐惧和愤怒像两条毒蛇,死死地缠住了他的心脏。他该怎么办?冲出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穿靖王?不行!靖王手握兵权,朝中党羽众多,自己根本没有证据,仅凭一个虚无缥缈的“亡魂之言”,只会被他以“妖言惑众”的罪名当场拿下,到时候,他就能名正言顺地篡位了。
李烨失魂落魄地走出密道,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一夜未眠,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原本迷茫的眼睛里,此刻却燃起了一簇冰冷的火焰。
他不能慌,不能乱。他现在是皇帝,是这天下唯一能与靖王抗衡的人。
从那天起,李烨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愁眉苦脸的年轻皇帝,而是变得沉稳、果决。他依旧每天按时上朝,对靖王李渊还是那么恭敬,甚至主动提出,让靖王负责操练京畿大营的兵马,美其名曰“劳苦功高,为朕分忧”。
靖王李渊心中暗喜,以为这侄儿终究是个软柿子,被自己吓破了胆,主动交出兵权。他毫不客气地接下了差事,将京城的防务牢牢抓在手里。
而李烨,则开始悄悄地布局。他以“体恤民情”为由,频繁地出宫巡视,接触的不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臣,而是京城里的禁军低级将领、甚至是一些老兵。他从不谈论朝政,只是和他们拉家常,聊军饷,聊家人,聊那些被将领克扣的粮草。
他发现,靖王虽然手握兵权,却为人贪婪刻薄,手下将士早已怨声载道。李烨不动声色,用皇帝的内帑,悄悄地弥补那些被克扣的军饷,又用一道道密令,将一些忠心耿耿却不得志的年轻将领,安插进了禁军的关键位置。
这一切,他都做得滴水不漏。靖王李渊忙着扩充自己的势力,根本没把这个小皇帝放在眼里,丝毫没有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半年后,靖王觉得时机成熟了。他以“清君侧,除妖宦”为名,发动了兵变,率兵直扑皇宫。他以为皇宫内防备空虚,自己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龙椅。
然而,当他的人马冲到宫门前时,迎接他们的,不是惊慌失措的太监宫女,而是早已严阵以待的禁军。领头的,正是李烨半年前提拔起来的那个年轻将领张武。
“靖王谋反,奉旨讨逆!”张武一声令下,无数弓箭手从宫墙上现身,箭头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靖王李渊大惊失色:“张武!你敢反我?”
张武朗声道:“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皇上待我等恩重如山,岂容你这弑君的乱臣贼子作祟!”
“弑君?”靖王心里一惊,这是他最大的秘密,怎么会被人知道?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宫门缓缓打开,年轻的皇帝李烨身穿龙袍,手持长剑,独自一人走了出来。他的眼神,像一把出鞘的利剑,直刺靖王的心脏。
“皇叔,别来无恙啊。”李烨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半年前,我在回魂室,见到了父皇。他告诉我,他是被一杯毒酒害死的。他说,他看清了凶手眼中的得意。”
靖王李渊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看着李烨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老皇帝的鬼魂站在李烨的身后,正死死地盯着他。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了。
“你……你胡说!妖言惑众!”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李烨举起手中的剑,指向他,“你手握重兵,却心怀不轨,毒杀先帝,欺凌孤寡。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靖王身后的士兵们本就对他心怀不满,此刻又听到“弑君”这种惊天大罪,军心顿时大乱。张武抓住时机,率军冲杀过去。靖王的部队一触即溃,兵败如山倒。
靖王李渊被活捉,押到李烨面前。他瘫倒在地,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
李烨看着他,平静地说:“皇叔,你输了。你输在太贪心,也输在太看不起人。你以为朕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却忘了,朕是这大业朝的天子。”
后来,靖王被赐死在狱中。李烨彻底清除了朝中的隐患,开始真正地亲政。他励精图治,减免赋税,整顿吏治,很快就赢得了百姓和朝臣的爱戴。
那间“回魂室”,他再也没有去过。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回魂”,不是与逝者对话,而是继承他们的遗志,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父皇用生命告诉他的最后一个道理,就是作为一个皇帝,绝不能软弱。
从此,御书房的灯火,依旧夜夜通明。但坐在那里的,不再是一个迷茫的少年,而是一个真正掌控了自己命运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