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无数纷乱的念头涌入他的脑海。
【此子竟能在我威压之下屹立不倒?倒是有些骨气】
【哼,可惜一身修为尽数沾染了桃花煞气,根基污秽不堪,留之何用?】
【颜师兄究竟看上了他什么?竟将老师的拓本赠予此等浪荡之人?难道师兄的心性也被这红尘俗世给蒙蔽了?】
【不行!我公羊一脉讲究的就是激浊扬清,快刀斩乱麻!此等败坏儒门风气之徒,今日我必废之!以正视听!】
景昭宁的内心充满了对陈野的鄙夷,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对自身所修之道的狂热坚守。
在她那非黑即白的世界里,陈野身上那股浓郁的情孽之气等同于魔道妖人的魔煞之气,都是必须被清除的污秽。
但陈野也敏锐捕捉到了一丝隐藏在狂热之下的困惑。
那就是她不明白颜夫子为何会这样做。
而这便是可以利用的缝隙。
陈野没有直接反驳景昭宁对他浪荡子的指控,因为那毫无意义。
毕竟在绝对的偏见面前,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
陈野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敢问景夫子。”陈野开口了,他的声音因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略显沙哑,但吐字却异常清晰,“何为正?何为邪?”
景昭宁闻言清冷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想跟我辩经?好啊,那我就告诉你!斩妖除魔,匡扶正义,是为正!沉溺欲望,玩弄人心,是为邪!如此浅显的道理难道也需我来教你?”
“夫子说的是。”陈野点了点头,似乎完全认同她的说法,然后话锋一转道:“昨夜有魔宗妖人当街行凶,欲掳掠我发妻,若我当场将其格杀,此事是正是邪?”
景昭宁眉头一蹙,冷冷道:“自是正道之举。”
“好。”陈野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那陈野再问夫子,若有一位朝廷重臣暗中勾结魔宗,图谋不轨!其妻子因仰慕于我,甘愿背弃其夫,将罪证交予我手,助我将其绳之以法,最终使朝堂免于一场浩劫,万民免于一场灾祸!请问夫子,此事,是正是邪?”
这个问题一出,景昭宁的呼吸猛地一滞,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因为这个假设太刁钻了。
第53章你,为何不避?
是正是邪?
从动机上看,那女子的仰慕之情正是她最为不齿的情孽,是污秽不堪的。
可从结果上看,扳倒魔宗奸细,拯救万民,又是她所追求的大义。
以邪恶的动机,达成了正义的结果。
这……该如何论断?
陈野听到了她内心的剧烈挣扎。
【这……这是诡辩!以情孽为引,行苟且之事,岂能与匡扶正义混为一谈?】
【可若非如此,奸臣的罪证又如何能到手?若为了所谓的道心纯粹而放任奸臣祸乱朝纲,那这道又有何用?】
【该死!此人好一张利嘴!】
看着景昭宁那变幻不定的脸色,陈野乘胜追击,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在夫子眼中,情孽是煞,是浊气,是修行路上的绊脚石,必欲除之而后快。”
“但在陈野眼中,人心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情之一字本身并无对错,用之于正则为正,用之于邪则为邪。”
“说白了,夫子所修的是斩尽世间一切不平的无情杀伐道,而陈野所求的是驾驭人心,以最小代价达成目的的有情权谋道。”
“你我道不同,又何来对错高下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