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和之前一样,醒来之后怎么都想不起来,我想了一个上午,就是觉得自己必须把昨天那个梦记起来,那是一定要记起来的梦。”
青年把视线落在身旁少女的面容上,看见她深邃的瞳孔下有一圈明显的阴影。日益消瘦的身影和苍白的肤色让他皱紧了眉头,口吻也变得强硬起来,“不要想了,反正都是梦。”
少女抬起眼,对上青年狭长淡漠的双眼。“恭弥,你的脸色今天一直都不太好啊。额头一直在冒冷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被她这么一提醒,青年才忽然感觉到有些许的不对劲,“是有点晕。”他这样说着,视线里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掠过,像是与某只眼睛忽然间的近距离对视。手指僵在方向盘上,他感觉到了身旁人突然流露出的惊恐。
“我想起了一个人,等等,我想起了一个人,我想起来了,我想起了,红色的面具,红色的……”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她忽然躁动起来,睁大瞳孔地看着青年的侧脸,音调也猛地提起好几个分贝。
汽车驶入隧道,在视线里最后一点光亮吞噬殆尽前,青年看清了眼前掠过的樱花花瓣。
雾气,轰鸣,血光,飞火。
脑子里一阵锥心的剧痛,所有的感官在刹那间丧失了机能。一段漫长的黑暗后微光丝丝缕缕地泄了进来,我吃力地抬起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一片朦胧白光。恍惚间看见男人挺拔的背影。
他手里拿着刚换下来的衬衣,逆着光我看见他背后颜色黯淡大块蔓延的触目伤疤。我的手指微弱地颤了颤,却又一次无力地阖上了眼皮。
“我说过的,我说过的……再这样下去……你一定会死掉的……一定会……”
耳边剩下的,只有那带着颤音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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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躺在诺大的床垫上,头顶是熟悉的日式木制天花板,左手背上还插着静脉输液针,脑袋已没有起初那种胀痛感,只是全身依旧剧烈地酸痛。我只能转动着眼珠四下打量,忽然感到房屋的装潢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就好像又回到了云雀宅。但同时脑子也清醒地意识到这并不可能。
没有记错的话,在我不省人事之前。我在敌营的卡塔尼亚第一基地执行任务,瓦利安,斯库瓦罗,白兰,那个要杀了我的女人……还有,最后我紧紧抱住的人。
发生什么了?我抬起右手揉揉太阳穴,试图理清自己乱成一片的思绪,忽然把视线定格在左手食指上的那枚指环。
我现在……在哪里?
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透过纸糊的拉窗我能辨清来人清瘦的身形。那人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房门。是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瘦小女性,一头黑色的齐耳短发,姣好的五官衬出清秀的面容,肤色白皙。
她见我醒着,脸上露出少许的惊讶,又很快对我露出温和的笑脸。“我还担心您今天也醒不来了。真是太好了,终于看见您醒来了。”
明明只是初见,那面容又似曾相识。
“抱歉……我……”我张口吐出干涩的声音,想要解释我并不认得她。
“嗯,我知道的,您是十年前的云生小姐。可我们在十年前就认识了的,您认不出我了吗?”
她走到我身旁,规矩地坐下身来。
认识?我皱起眉头仔细地回想,忽然在脑海里闪过她青涩的面容,我睁大眼睛看着她,眼前成熟的面庞与记忆里的面容相互重叠。“难道你是……崛北良梨?”
“是,我是崛北良梨。”她点点头,似乎想要伸手触碰我的手,却又不着边际地收了回去。
“再次见到您的时候,我以为我还在做梦。”她垂下眼,没有再看我,“对,就像无数个梦里一样,您还存在着,一直都存在着。”
“原来是十年前的您,真的……很幸运……能够再次见到您……”
我听着她几近要哭出来的声音,有些尴尬地挪了下僵硬的身子,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啊哈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妹子不要难过啦……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十年前……对,我好像是占用了你的身子,按理来说我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打过交道啊……”
“我认得出您的面容,像是已经烙上了灵魂那一般。那之后我一直都想找机会感谢您,可我又怕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梦。一直到三年前我才再次见到了您,您又一次救了我,并把我留在了彭格列。”她目光虔诚地看着我,语气里盛满感激。
我被她的眼神着实看得不好意思,只能避开她的目光打哈哈,“有什么啦,十年前我一开始也是有目的地占用你的身体,三年前救了你……现在的我也还没做呢……而且妹子你不要说敬语啦QAQ……撒鼻息……”
崛北噗嗤地笑出声,“真像草壁先生说的,十年里您果然一点都没变呢……真怀念,我已经快要一年没有和您见过面了。”
“是因为,我背叛了彭格列,去了密鲁菲奥雷么。”我轻描淡写地接下她的话,空气有一瞬之间的凝固。
“我相信您,事出有因。您是因为身不由己。”她停止了背脊,语气坚定。
我为她的信任微怔了一会,半晌才吐出“谢谢”两个字。目光在房间里游离了一会,瞥见一旁木质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的一套《哆啦A梦》珍藏版DVD。
“什么年代了谁还在看这个哦。”我随口而出,崛北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随即笑着回答我,“这是好几年前您拖草壁先生去帮您买的呢,算是您最珍惜的东西了。”
“啊?我?看这个?我对哆啦A梦不感冒啊……”我一脸惊愕。
“是真的,虽然我也不懂。您过去每晚都会看的,每次在睡觉之前都能听得见您房间里放映碟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