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璧全身血液都似停止流淌,伏身于地半晌才抬起头来。
心知景明帝自然是不能对阿霁腹中的皇嗣做什么,但他的话已足够令人心惊。
她甚至不知道阿霁在宫中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仅仅三年便已将她变成这般模样。
她斟酌片刻,还是开口:“陛下,微臣觉得其中还是有蹊跷……”
景明帝挥手打断她,淡声道:“朕自然知道其中另有隐情。那么琢玉,你想让朕相信淑妃为了自己的子嗣对朕的长子下手,还是想让朕相信她是别人的细作,安插在朕枕边?”
江怀璧顿时呼吸一滞,进退两难。然而很明显相比较与助纣为虐共同谋反的共犯,还是仅仅停留在后宫比较好。可这事过了,她此后又将如何在后宫立足?
“陛下……”
“后宫与前朝朕不会牵扯在一起,她在后宫盛衰如何,与你们父子在前朝无甚关联。你们自尽人臣之道,朕不是昏君,你父亲也不是奸臣,他自然知道怎么做。”
江怀璧明白他的意思,继而伏地叩首:“父亲忠贞,皇天后土实所共鉴,还请陛下放心。”
景明帝微一颔首,容色轻缓,唤她平身,似乎此事便就此揭过了。
他很快由江初霁的事想到另一层面:“江氏那边朕不会松懈。将后宫摸清后,便只剩前朝了。据朕查探,问题出在大皇子贴身内侍身上。”
江怀璧不得不将思绪快速抽离,来应对景明帝这边,听到内侍时她下意识出声:“内侍?”
“但那两个内侍皆是大皇子幼年时便服侍在旁的。周氏虽然有些事糊涂,但对于嫡子来说绝对不会马虎,那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从身世到当差经历,都有记档。但朕翻看了也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也都审过了,未有结果。”
江怀璧便立刻想到了刘无意。同为太监,刘无意可是御前的人,景明帝尚且未曾有所怀疑。
左右都到了这份上了,她心底暗暗下了决定,出言道:“微臣想问陛下,那晚为何会怀疑代王?”
景明帝似是一怔,不由得蹙了眉。对于代王他心中亦是有万千矛盾,本就不愿也不忍去想,此刻江怀璧却又没头没脑地提出来。
他语气有些沉:“你想说什么?”
江怀璧话中语气他还是能听出来的,她答话可从来不会牛头不对马嘴,出言必有目的。
“微臣只是想问一句,陛下真的觉得一直真心相待的人,内心便是忠心不二的吗?”她觉得拳中已沁了微微的湿意,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开了口便收不回来了,决心也是要早早解决掉这件事。
“若陛下自认为与代王感情深厚,当初叮嘱微臣时宁肯查不出来,也不愿让他人怀疑代王。可到最后,先行怀疑的,还是陛下您。”
眼看着景明帝已有些不耐,江怀璧没敢停,继续道:“同样,若是陛下身边一直忠心耿耿的人忽然有一天被查出来与他人勾结,陛下愿不愿意信?”
景明帝沉默。
殊不知这沉默的片刻里,江怀璧心中已翻起惊涛骇浪。她一向是谨慎的,那一晚其实还未出答案时,她便已提前想好了。即便种种证据都指向代王,她也不能写代王。被景明帝一直盯着是非常痛苦的。
但是景明帝显然没有陷入到这个问题里,他思想的敏捷远超出江怀璧的意料。
“你自己心中定是已有答案了。怎么,不便于说出来?”景明帝倒也不恼,面上浮现出一抹深沉,稍一沉思便大概知道她的意思,问道,“你拐着弯想要告诉朕的信息,是想说那人与朕很亲近,且——那人同为内侍,可是如此?”
江怀璧应声:“是。”
那这人身份便已经很明了了。
景明帝默然朝外面看了一眼,轻笑一声:“你还真敢提?”
这语气中却没有半点怒意,只冷淡些。江怀璧便知道景明帝之前大概也是有所怀疑的。
江怀璧忙躬身道:“陛下,微臣也仅仅是猜想,还未有证据……”
景明帝斜睨她一眼,这话也就只有她敢说。也好在不是在朝堂上,否则那些言官光口水不都得喷死她。
“行了。御前的人你不必操心,朕自有主张。……你先去忙罢,有事了朕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