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相对僻静,只有几个巨大的、散发着食物残渣气味的垃圾桶立在墙边。
“等着。五分钟我就下来。”阿彪丢下这句话,拎起那个沉重的帆布包,推开车门,动作敏捷地闪身从那扇不起眼的、似乎是员工通道的后门钻了进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昏暗的门洞内。
司汤达独自留在车里,一种莫名的焦躁感涌上心头。他看了看表,又打量起这栋建筑。这是什么地方?忍不住好奇,轻轻启动车子,缓缓绕到建筑正面。
正门的景象让司汤达一愣,气派的门脸上,并列着两家招牌,一家是装修豪华的“thecliftonparkhotel”(克利夫顿公园酒店),另一家,则是一个悬挂着霓虹字母的、名为“thecrowncasino”(王冠赌场)的入口。。
赌场?
司汤达心里猛地一沉。来不及细想,他赶紧把车重新开回了后门的位置。
刚停稳没多久,那扇金属门再次打开,阿彪走了出来。他手里依旧拎着一个包,但换成了一个更小一些的黑色运动背包,看起来比之前的帆布包轻便不少。他迅速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将背包随意地放在脚下。
“回伦敦。”依旧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司汤达不敢多问,立刻掉转车头,驶离了这片让他感到不安的区域。车子重新汇入格拉斯哥傍晚的车流,踏上归途。
就在车子颠簸着驶过一个减速带时,阿彪脚边的那个黑色背包里,传来一阵清晰而独特的声响,“哗啦啦。。。。。哗啦。。。。。”
那是一种硬质塑料或复合材料棋子、筹码之类的东西相互碰撞、摩擦发出的、稀里哗啦的清脆声音。
是筹码,有过经验的司汤达,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沁出了冷汗,那一万英镑的报酬,此刻显得如此烫手。
返程的路更加沉闷。阿彪依旧沉默,司汤达则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恐惧、压抑、对未来的茫然,以及对那一万英镑的渴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整整一天,除了在服务区匆忙上了次厕所,两人几乎没有停留。司汤达只在天亮前啃了两口干巴巴的面包,胃里空得发慌,精神却因为紧张和疲惫而异常清醒,或者说,是一种麻木的清醒。
晚上十点,夜色深沉,他们终于回到了伦敦,回到了布朗普顿那间熟悉的办公室。
推开门,阿龙似乎一直在等他们。看到两人进来,脸上露出一个一切顺利的笑容。
阿彪将背包递过去,阿龙接到手里,甚至没有打开查看,只是随手掂了掂,便转身走向墙边,熟练地转动密码,打开那个嵌在墙里的、看起来十分厚重的保险柜,将背包塞了进去,然后“哐当”一声关上柜门。
整个过程流畅而自然,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做完这一切,阿龙才转过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司汤达,脸上是那种惯常的、看不出深浅的笑容,“点点。”
司汤达接过信封,手指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纸币的厚度和硬度。走到桌边,借着昏暗的灯光,快速清点起来。都是五十镑和一百镑面额的钞票,不过这次是新的,散发着好闻的油墨的味道。数目没错,正好一万镑。
“行了,钱放心了吧?”阿龙笑道,“去吧,好好开心几天,玩一玩儿,放松放松。”
司汤达将信封塞进夹克内袋,贴身放好。那叠钞票硌在胸口,沉甸甸的,却奇异地没有带来如同前几次的兴奋和温暖,反而像一块冰。
他低声道了句“谢谢龙哥”,便转身下楼。
下楼,坐进驾驶室,司汤达没有立刻发动车子。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这一整天的奔波、紧张、猜测,以及最终到手的这笔“巨款”,并没有驱散他心中的阴霾,反而增添了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忧虑和空虚。那个赌场后门,那个叫阿彪男人的阴冷眼神,那些筹码碰撞的声音、那扇保险柜门沉重的关门声。。。。。这一切都像噩梦的碎片,在他脑中回放。
司汤达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些念头。管他呢,钱是真的。他需要这点实实在在的东西来来对抗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发动车子,驶离布朗普顿。没有直接回公寓,而是绕到了苏活区唐人街附近。
夜晚的唐人街依旧热闹,霓虹闪烁,人声嘈杂。司汤原本想找家面馆吃点东西,安抚一下饥肠辘辘的胃。
然而,当车子缓缓经过一栋略显陈旧的楼房时,目光被二楼一扇窗户吸引了。
那扇窗拉着暗红色的窗帘,但窗户上方,一行醒目的粉红色霓虹灯字母在夜色中无声地闪烁着,“LetsRelax”。灯光暧昧而直接,透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示。
司汤达的心跳莫名加速。他看了看车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内袋里那叠厚厚的钞票。一种混合着疲惫、空虚、以及被压抑许久的、寻求某种慰藉或麻痹的冲动,突然涌了上来。
犹豫了几秒钟,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在路边找了个停车位,将车熄火。坐在车里,又待了一分钟,看着那行粉红色的字母规律地明灭,仿佛有一种催眠的魔力。
最后,推开车门,走了出去,身影融入了楼道口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