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底层卧室的过道口,只见时威正拦住两个染着扎眼黄毛的男生。那俩满脸通红,身体不自觉地在轻微晃动。
李乐一耸鼻子,闻到一股类似烧糊的糖和胶皮混合着的怪异臭味。
“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要搞那玩意儿下船自己去搞!别在我这儿!听见没有?”时威脸色铁青。
一个黄毛嬉皮笑脸,“威,威哥,哦不,时经理,别那么严肃嘛!大家嗨一下,助助兴。。。。又没在你桌上搞。。。。。”
另一个也打着酒嗝附和,“就是,你挣你的钱,我们玩我们的。。。。互不干涉,多管什么闲事?”
“扯淡,今天是我攒的局,出了事谁负责?赶紧给我滚蛋!”
“哟呵?真当自己还是大少爷呢?”先前的黄毛语气变得不善,伸手就要去推搡时威,“一个破落户,装什么大尾巴狼。。。。”
“就是一秃毛鸡,你特么叽歪啥?”另一个也跟着上手。
时威虽然不算矮,但瘦了吧唧的,被两人一挤,踉跄了一下,后背撞在舱壁上。
眼看时威要吃亏,李乐一步跨过去,也没见怎么用力,一手一个,攥住俩黄毛的手腕,顺势往旁边一带。那俩家伙本就脚下发飘,被这么一扯,顿时踉跄着撞在过道壁上,发出“咚”的一声。
那俩黄毛被摔得七荤八素,挣扎着爬起来,脸上戾气更重,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作势就要扑上来。
可当他们抬头,看清挡在时威身前那个堵住整个过道,如小山般的身影,以及李乐那透着玩味的眼睛时,冲势顿时僵住了。
那点酒精和叶子带来的勇气,瞬间矮了半截。
李乐没废话,朝楼梯方向一扬下巴,吐出一个字,“滚。”
两个黄毛互相看了一眼,色厉内荏地又骂了句脏话,终究没敢再上前,悻悻地互相搀扶着,灰溜溜地爬上了甲板。
时威靠着舱壁,喘了几口粗气,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衬衫,走到李乐身边,“谢了,乐哥。”
李乐回头,脸上露出一丝调侃的笑意,“咋样,时老板,我这安保,还算称职吧?”
时威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只是用力的“嗯”了一声。
游艇在河上绕了一大圈,返回码头时已近夜里十一点。
狂欢早已过去,剩下的是一片狼藉的景象。
音乐声渐弱,精力耗尽的人们东倒西歪,有的相拥着窃窃私语谋划着“下一场”,有的则已显出醉态,需要人搀扶。
李乐和袁家兴开始默默地收拾残局,捡拾散落的酒杯,清理桌面上凝固的油渍和食物残渣。
看着时威忙碌地穿梭在醉醺醺的客人中间,搀扶、叮嘱、叫车、告别,站在跳板边,挨个与人告别,说着“慢走”、“下次再聚”,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容,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
袁家兴抱着一摞空酒瓶,对李乐叹道,“时威这样,诶。。。。。以前他是玩家,现在是伺候玩家的。这心理落差,换我可能真扛不住。”
李乐将一堆用过的不知道沾了啥的纸巾扫进垃圾桶,直起腰,望着时威在码头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自食其力,就是好事。面子值几个钱?里子实在才撑得久。赶紧干活吧,这帮人,真能折腾。”
等到最后一位客人摇摇晃晃地消失在夜色中,时威才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回到船上。他先去找了船长、厨师和dj,把尾款结清。等人都走了,偌大的游艇上,就只剩下他们仨。
没有人说话,三人默契地开始最后的清扫。收拾垃圾、擦拭桌面、拆卸装饰、清洗堆积如山的杯盘。。。。。。空气中只剩下水流声、垃圾袋的摩擦声和偶尔一两声疲惫的叹息。
一直干到凌晨将近一点,才总算把游艇恢复了登船前的大致模样,至少看上去不再像个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的战场。
三人瘫坐在船尾驾驶舱外的软垫上,谁都懒得再动。
河面的风带着深夜的凉意吹来,拂过汗湿的额头。远处的金融城灯火依旧璀璨,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玻璃,与他们的疲惫无关。
时威沉默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借着船舱里透出的微弱灯光,仔细数出一些钞票,然后分成三份,把其中两份塞到李乐和袁家兴手里。
“今晚,多亏了你们。”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倦意,“说好的,平分。”
李乐掂了掂手里那叠纸币,没推辞,点了点,抽出了几张,把剩下的又塞回时威手里,“用不了这么多。按之前说好的,加上安保费和辛苦费就行。你是老板,承担风险的是你,该你拿大头。”
袁家兴看了看,也学着李乐的样子,留了几张,其余的又都拍到时威的手里,笑道,“俺也一样。”
时威看着手里被退回的钞票,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把钞票紧紧攥在手心。
河面的倒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时威才抬起头,望着对岸那片冰冷的辉煌,摸出根别人给的烟点上,狠狠的嘬了一口,“嘶~~呋~~~~~”
那气息在微凉的夜空中化作一团转瞬即逝的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