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陕北叫洋芋擦擦。”
“没问题。”
看着袁家兴略带雀跃又努力保持稳重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李乐轻轻关上门,回到堆满书籍的办公桌前。
“一个个的,都在这泥潭里扑腾着呢。。。。。”嘀咕两句,放开自己的笔记本,写了一行字,“结构如铁,行动似水。看清铁的边界,才能知道水能流多远。”
这伦敦的春天,冷暖交替,潮气氤氲,但总有些东西,在悄无声息地破土、生长、改变。
。。。。。。
袁家兴拧开公寓门,就瞧见时威那屋门开着,时威正背靠桌子,手里捧着一本萨缪尔森在那发呆。
“诶,这个点儿你没在俱乐部干活,蹲家里干嘛?别又被人家给开了?”袁家兴先进了自己屋扔下书包,换了双鞋,又拎着李乐给的一大袋子吃食进了那间只能容一人转身的厨房。
“啊,兴哥,”时威扔下书,起身,伸了个懒腰,“晚上有一场社区的比赛,俱乐部人手不够,经理让我晚上去当个工作人员,一会儿七点再去。”
“那正好,”袁家兴一撸袖子,“正好,我做饭,吃完咱们一块儿走。我晚上还得去出租车公司接线,轮到我值班了。”
“吃啥?”时威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门口。
袁家兴指了指那个大袋子,“李乐从斯维登带回来的,里面有那什么法伦香肠,即食的那种,我下点儿面条,把这香肠切了当配菜,咋样?”
“成啊,总比啃干面包强。”时威探进半个身子,伸手在袋子里翻捡,“还有啥好吃的没。。。。。哟,这巧克力看着不赖,那个,我能吃不?”
“废话。”
时威拆开一块包装还挺精美的巧克力,掰了一半递给袁家兴。
“嘿,奶味儿挺浓,不齁,还有杏仁儿。”袁家兴塞嘴里,开始烧水准备煮面,“诶,给你说一声,李乐这周六请客,叫咱们去他家吃饭,你有空没?一起呗。”
时威正拿着块印着麋鹿图案的饼干端详,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头也没抬,“都谁去?”
“听那意思,韩远征、司汤达他们那几个可能都去。”
“哦,”时威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自嘲和失望,把饼干扔回袋子,“不去。”
“怎么?”
“去了干嘛?听他们假惺惺地嘘寒问暖?不够累的。”
袁家兴笑了笑,洗了洗冰箱里拿出的番茄,“以前你们不也常一块儿玩儿么?唱k、泡吧喝酒,挺热闹的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时威走到厨房边的小阳台,望着楼下灰扑扑的街道,“那时候大家表面上还都在一个池子里扑腾,穿的鞋可能牌子不一样,但至少脚都沾着水。现在呢?”
回过头看向袁家兴,眼神却透着股清醒的凉意,“人家是坐在游艇上扔面包屑的,咱们是水里抢食的鱼。硬凑上去,不是等着看人家那何不食肉糜式的同情,就是显得自己像个伸手讨赏的。”
“以前甭管怎么样,大家都。。。。。。嘿,人家现在是读社会大学的,镀金混圈子的,我现在成了真读书,讨生活的。”
“去了,是听他们聊又换了什么车,买了哪块表,假期准备去哪个岛?还是看他们故作关切地问你最近怎么样?工作好找吗?那眼神里的优越感,藏都藏不住,没劲透了。不去,不给他么当饭后谈资。”
袁家兴沉默的给番茄,想起李乐点评他作业时说的话,结构如铁。此刻时威,仿佛在用最粗粝的方式,诠释着这铁的边界。
“那按你这么说,李乐不也。。。。。”
“他不一样。”时威打断他,语气肯定,“虽然不熟,但从他身上闻不出那种味儿。怎么说呢。。。。他好像既在那个圈子里,又隔着一层栏杆在看。”
“他要请客吃饭,就是真吃饭,顶多再加点吹牛逼闲扯淡,不夹枪带棒,也不显摆他那点优越感。他好像就在那儿,你们爱来不来,爱走不走,挺自在的一个人。在他那儿,咱还能算是袁家兴和时威,而不是那个需要勤工俭学的袁家兴和那个家里破产了的时威。”
顿了顿,带着点自嘲,“人嘛,处境变了,心态不可能不变。硬要装作还和以前一样,那才叫虚伪,处着都累。所以啊,跟韩远征那帮人,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别学那个司汤达。。。。。”
“司汤达怎么了?”袁家兴往碗里磕了俩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