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结论的得出,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正是那扬州吴郡的都尉许贡。
此人有个至交好友,叫做许靖,而许靖呢,又曾经与自己的从弟许劭一起,主持了一个品评士人的活动,叫做月旦评。
这月旦评,就与曹操有些关系了。
众所周知,后汉早年间的官场,没点名声走不通路,就连曹操这种家里有钱的也不例外,于是曹操也想到了通过月旦评得个评价,只是许劭这个人脾气大,鄙夷曹操的出身,不肯好好给他个评语,逼得曹操不得不伺机杀入,拔剑威逼许劭,可算得到了一个“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评语。
许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如何想的姑且不说,反正曹操是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问题,更没觉得这句评价是对他的谴责。
偏偏那扬州吴郡的有些人不长眼睛,仍然固步自封,从许靖许贡处听到了这段早年间的传闻,越发觉得曹操此人行事可笑,不讲礼数。
而那都尉许贡手下豢养了不少门客,称得上是此地的地头蛇,原本能帮一地长官做到不少事情,却总是推脱称病,对曹操的命令阳奉阴违。
如此冥顽不灵,那也怪不了曹操向朝廷发出了一封这样的奏报。
“扬州牧来报,他有意征讨一路会稽山越,邀许贡出兵,许贡必要看他笑话按兵不动,但此战若成,他便回头,以贻误军机为由,斩许贡以儆效尤,再与那吴郡名门和山越蛮夷继续周旋,诸位以为如何?”
“该当如此!”张燕一听这话,当即开口,“陛下有令,上官有令,他拒不遵从,这是什么道理?既然这扬州地界上不将朝廷当回事的人多,那就先杀几个出头鸟,不愁他们不知道礼数规矩!再说了,若如陛下所说,这许贡既是一地武官,又招募门客众多,还不应朝廷号令,我敢说,他身上枉顾法纪的事情必定极多,只用贻误军机为由杀他,恐怕都是便宜了他!”
孙轻原本想提醒张燕一句,别什么话都敢张口就说,但听来听去都觉得张燕说得没什么毛病,再看陛下也没对张将军的话出言驳斥,便知道自己往后讲话的分寸在何处了。
要这么说的话,好像并不难?
“元常似乎有话想说?”刘秉向着座中扫去,瞧见钟繇似有开口的意思,直接点了名。
这位不止是律法好手,沮授的助力,算起来,也是曹操的好友。当然,是能拿得出手介绍,而非成为他拖累的好友。
钟繇收了收笑容,答道:“我看孟德还是收着办事的。以他早年间公干的标准,就算刚到扬州,就再造出五色杀威棒,也一点都不奇怪,现在只是打算用合法合规的手段杀鸡儆猴,已比此前稳重得多。”
“至于随后的事情,他心中必然有数。若是那些吴郡士人愿意因许贡之死而警醒,配合他的一应政令,以扬州胥吏短缺的情况,他们也未尝不可一用。但若他们仍旧冥顽不灵,曹扬州应该有这个耐心,在归化山越之时,栽培出一批能取代那所谓吴郡名门的真正人才。”
许贡,非死不可。
曹操知道陛下的准则,还敢这么说,必定是掌握了足够的罪证,当下也需要由一位有分量之人的死,打开扬州的僵局。
至于其他的人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选择了。
“好,传朕旨意。”刘秉沉声开口,“曹孟德征讨扬州山越,乃是平乱定疆之大事,战事之中,一应事务效仿军营铁律,凡有违逆军令者,可自行决断生死,无需再报朝廷!”
“陛下圣明!”群臣纷纷回应。
……
但当荀彧在散朝之后再见陛下的时候,却见他扶着面前的石栏,望向远处之时,不似先前发令的果决,而是隐约能见到几分迷惘。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徐徐开口道:“荀卿会否觉得,如今天下方定,收复关中不久,就在各州四面着手,有些操之过急了?”
“你看,荆州仍有孙将军与玄德奉孝他们处理荆南宗贼与南蛮,也在同时向南图谋荆州,凉州那边,有文远和马将军平衡汉羌关系,幽州的刘伯安与公孙将军致力于镇压乌桓,守边境安宁,如今又添并州的匈奴与鲜卑,扬州的山越,汉中的张鲁,还有那些试图躲避在旧日习惯之下,抵抗朝廷向前推进大势的愚人,不断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事情太多太杂了,就会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万一一处战场突然被拖住了手脚,就可能让当下的局面全盘崩塌。”
他收复天下得快,向各州展开行动,也快了一些。
荀彧道:“但我听陛下的语气,您说着操之过急,心中却未必是这样认为的,否则在今日朝堂上,光只是两人的话,说服不了您那么果断地下令。”
“怎么说呢?”刘秉摇头叹道,“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对于先前所说的南蛮、乌桓、匈奴、鲜卑、山越等等,都有着惊人的同化能力。只要朝廷立得住,保持着对各方的向心力,我就无需担心这一桩桩事会背道而驰。反而是有些人需要想想,晚一步融入,会有怎样的后果。”
他说话间,先前脸上的迷茫,也被一种属于帝王的自信所取代。
“那或许开始得仓促,却需要很长的时间来达成整个过程。但没关系,先开始总是要比后开始要好的……”
刘秉转头,对上了荀彧在温和中透着支持的眼睛,笑道:“你说得对,我其实并不觉得这叫操之过急。”
“朕还年轻,你们也年轻,最不缺的,就是这个等待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饼饼才20来岁呢,年轻!底下太学还有一堆预备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