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袁术……哈哈,原来是他!”刘秉听到这个名字,不觉有片刻的愣神,却又忽然意识到,他确实已有一阵没听到袁术就任那牧鸭校尉后引发的笑料了。
对于日新月异、各方消息频频的大汉来说,这好像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此刻忽然听到于夫罗转述的袁术分析,刘秉又忽觉一阵说不上来的陌生,和……对袁术有此表现的欣慰。
他的转变,真是太大了。
无论是因为袁绍死后,袁术必须尽快真正成为汝南袁氏的主心骨,这才有了这样的觉悟,还是养鸭这样的基层工作,终于让他更清楚地看到了真实的世界,从先前的傲慢中清醒了过来,在刘秉看来,都是天大的好事。
“这么看来,让他去做这磨砺性能的活计,还真是个最正确的选择。”
“陛下是要嘉奖于他?”于夫罗壮着胆子,为自己“贿赂”过的顾问打听道。
刘秉沉思片刻,答道:“以袁术的本领,只做个牧鸭校尉,确实还有些屈才,但再熬熬他的性子,等再做出些成果也不迟,去,先给朕把孙校尉找来。”
于夫罗抱拳应声,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孙轻就一脸严肃地来到了御前。
他一边走一边腹诽,于夫罗这厮当真过分,只说了自己有了出兵并州的立功机会,却就是不说陛下找他是何事,让孙轻把今日是哪只脚先迈出的朝会大殿,都给想了一遍,最后还是觉得,说不定是贾文和理解错了陛下的意思,给他提了一条错误的建议。
刘秉一见到他那故作端正的神情就笑了:“我是来找你闲谈的,你没必要紧张成这样吧?”
孙轻顿时笑逐颜开,连忙接道:“陛下想谈什么?”
刘秉示意孙轻落座,问道:“你对袁术是怎么看的?”
“……啊?”孙轻张了张嘴,发出了一个惊讶的声音。
他一贯口齿伶俐,宣扬起陛下的丰功伟绩来就跟说书一样,现在却突然卡了壳,谁让陛下一边说着闲聊,一边就把话题定在了袁术的身上。
“我要听实话。”
孙轻眼神垂了下来,老老实实答道:“今日之前的话,我对他成见不小。他那路中悍鬼的名声,陛下是知道的,总不会只是在一众京师贵族中逞凶,就能混出来的。当年洛阳宫变,也是这小子先放火烧了洛阳宫门,谁知道后来董卓火烧洛阳,有没有向他学习的意思。那袁绍狼子野心,有谋逆之举,袁公路也知道些内情,说他有知情不报的大过,也不算错……现在是瞧着改好了些,但也难保他不会又觉四世三公的背景,让他高人一等。”
“所以你总想着去刺他一刺。”
“那是今日之前!”孙轻连忙为自己辩解道。“他今日把陛下的政令解释得头头是道,这话反正我说不出来。要这么看,他改了脾性之后,对陛下仍有大用,那我何必再对他发难。”
刘秉点了点头:“你明白这点就好,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对你们这些开始将知识填补进头脑里的人是这样,对袁公路也该如此。至于你说的袁公路火烧九龙门一事,就像我先前说的,所有的旧事,都从朝廷明正律法的那一刻开始翻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孙轻答应得爽快,“一会儿我就去向他道歉。”
“还有呢?”
“还有……”孙轻疑惑地瞪大了眼睛,不知陛下要说的还有是什么意思,却又忽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地拍腿答道,“我知道了,我虽然是将他和他养的鸭子拿来练手的,但也绝不将画得太丑的拿出来,让别人耻笑于他。”
刘秉:“……”
孙轻信誓旦旦:“我就先从鸭子画起,绝不乱画人!陛下您不知道,我不仅向蔡师求教,还向荥阳王请教了不少颜料的问题,等到学成,也像蔡公一样,为陛下的政令推广添砖加瓦。”
刘秉越听越想扶额长叹:“你这话说得不错,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再提醒你一句,人不能始终固守着一些习惯,比如你,一定记住一个道理,叫做祸从口出。”
这些黄巾出身的元从,要适应朝堂的规则,其实远比袁术要艰难。
在战乱之时,他们的草莽习性,还没有那么多的问题,但到了太平治世,这就可能带来更多的麻烦。
刘秉作为皇帝,不会要求什么人人都只能说歌功颂德的话,也不会弄出文字狱,但并不代表,他的元从可以始终不改习性,说话说得如此耿直,将喜恶溢于言表。
有些时候,这样的话是有大用的,比如当年刚入洛阳的时候,孙轻那一番“直言”,就让刘辩越发怀疑人生,但有些时候……
“说话简洁直白,和什么话都能说,不是一个道理。把我给你取的表字再说一次。”
孙轻先前还有些迷茫,现在听到这话,顿时又振作了精神,咬字要多清晰有多清晰:“是元重。”
刘秉点了点头:“所以,稳重一点。朕不会忘了来时之路,也想和你们一起,继续未来之路。袁公路尚且能这般长进,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