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望去,就见张燕奔马而来,未到近前,已娴熟地跳下马背,急跑两步,抵达了刘秉的面前。
不等刘秉发问,他已迅疾开口:“陛下,洛阳增兵孟津渡口,挂出了新的军旗!”
刘秉目光一凛,心知局势紧迫,连忙问道:“旗号何人?”
董卓的应对终于来了!
张燕答道:“我令人凫水渡河,潜中查看,那旗上,是一个段字!”
“……段?”刘秉困惑极了。
他记得董卓麾下有什么李傕郭汜,这个“段”是从哪里来的?
张燕反正是不知道。
还是荀攸闻声上前,给出了解答:“陛下,这个段,是武威段氏的段!”
“董卓麾下的武将亲信,自他入京后,各有升迁,但只有其中能力出众者,才得到了中郎将之名,其中一人姓段,名为段煨,出自凉州武威段氏!”
想到此地并不只有刘秉这位陛下,还有并州出身的吕布和冀州人张燕,应当对这位将领的情况并不太清楚,荀攸继续解释。
“武威段氏中最为出名的,莫过于孝桓皇帝朝时的太尉段颎。此人在凉州征战羌族十余年,斩首羌人三万有余,缴获牛马四十万,汉军部曲损失却仅有四百余人。凉州名将之中,属此人杀性最重,也堪称用兵如神!段颎去世至今,已有十年,但提起他的名号,在凉州仍能止小儿啼哭。这段煨,就是他的同族。”
虽然说因为一个人的战绩,就觉得全家都很能打,其实是不太合适的,但很显然,段煨能在董卓麾下占据一席之地,肯定不是因为他有这份亲戚关系。
当刘秉带人隔河遥遥相望的时候,也看到的是一片逐渐成型的军营,随着玄色军旗招展,隔着江上雾凇,送来了一阵肃杀之气。
毫无疑问,这也是董卓,对那份檄文做出的应答。
……
而此刻,段煨作为此地主将,也正在巡视着这座正在沿河而起的军营。
身量高大的将领挎着一把厚重的大剑,昂首阔步之间,带着迫人的杀气,可偏偏他眉眼深沉,神态沉稳,又并不似一把已然出鞘的利刃,而是一柄暗藏锋芒的刀。
当站定在河边时,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向一旁同行的文士投去了一眼,正见临河的冷风吹起了对方鬓边半黑不白的头发,更显老成持重。
似是感觉到了身上的视线,文士懒散地抬了抬眼皮:“段将军似乎对我有意见?”
段煨哼了一声,回道:“不敢,毕竟是太尉的吩咐,让我与你同守此地。真是想不明白,李文优为何非要你来为我谋划。”
文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打算接这句怎么说都要得罪人的话。
段煨自己却知道,他不是在嫌弃董卓和李儒的安排,实是有些忌惮身旁的这位。
他吐出了一口浊气,目光望向了远处,话却是说给近前的那人听的:“贾文和,我早年间听过一个传闻。说是你早年间有一阵子因病辞官,路上遇到了叛乱的羌人,和同行之人一并被抓了。”
贾诩回他:“这不是传闻。”
而是一个事实。
“那么随后的话,也应该不是传闻了?”段煨没从贾诩的脸上看出点情绪来,只能接着说了下去。
“你和那些羌人说,你是段纪明(段颎)的外孙,不能杀你,只要将你放了,家中一定能出重金,羌氐都惧怕段太尉的名声,真把你给放了,却把你同行的几十人全给杀了。我却不记得我段氏的外家姻亲里有一户姓贾的。”
以段煨看来,这人自保的本事倒当真不差,但性情冷漠,也足可从此事中窥见些迹象!
那他对这人有意见有什么问题吗?
“贾文和,我没什么想跟你说的,只有一句话——”
段煨紧盯着贾诩波澜不惊的面容,语气认真地近乎严肃:“你最好把你全部的聪明才智,都用在拦截河内的叛党上!”
贾诩温吞地笑了一下。
“叛党入京,我一个凉州人必不能讨好,自当……为太尉大业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