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在防护罩里看见个瘦小的身影,破碗在阳光下亮得刺眼——那是永龟堂的根须在碗上裹了层光。“你是……”阿禾的声音发颤,孩子举起破碗:“沈太爷爷让我送钥匙来。”当阿碗画出根须教他的图案,三绝碑突然震动起来,碑后弹出个石盒,里面的铜钥匙柄上,赫然是阿碗碗底的“龟”字。
锁魂链解开的瞬间,共生花的主根猛地往地球方向弹了一下,阿碗怀里的破碗突然发烫,碗底的刻痕渗出血一样的红。“根须说,它们带了礼物回来。”孩子把碗倒过来,里面掉出颗火星石,石上嵌着缕紫菀花瓣——是地球的根须终于扎进了火星的土壤。阿碗回地球那天,火星的根须顺着巡星蝶的翅膀往回爬,在永龟堂的门槛下钻出个新芽。阿禾托他带回来的火星红土,被孩子均匀地撒在新芽周围。沈砚让阿碗给永龟堂写个新门牌,孩子歪歪扭扭地写了个“家”字,下面画了个破碗,碗边围着根须。
夜里,念星看见阿碗对着破碗说话:“娘,我找到家了,根须说你也在这儿——它们把你的头发缠在主根上了。”沈砚站在门后,看见根须从阿碗的破碗里冒出来,与堂里最老的那根主根缠在一起,碗底的“龟”字被根须填成了金色。
第二天清晨,永龟堂的根须突然开出白色的花,每朵花心里都有个小小的“龟”字。阿碗的破碗被沈砚摆在供桌上,里面插着根火星的红土培育的紫菀,花茎上缠着根须,一头连着地心,一头连着火星。天刚蒙蒙亮,永龟堂的木窗棂还沾着晨露,阿碗已经蹲在供桌前,用布擦拭他的破碗。碗里的紫菀开得正好,火星红土培育出的花瓣带着淡淡的金属光泽,花茎上的根须像银线般缠绕,一头扎进桌下的土壤,另一头隐入墙壁,据说真能顺着地心的脉络牵到火星去。
“阿碗,沈太爷爷说今天教你认根须的年轮。”念星端着水盆从后院进来,话音刚落,堂内的空气突然凝住——供桌右侧的立柱后,不知何时站着个身影,黑色长裙拖曳在地,裙摆绣着暗金色的齿轮纹路,手里的长剑泛着冷光,剑鞘上嵌着块墨色水晶,里面流动着雾状的灰影。最醒目的是她额间的篆字——“主楼莉”,字体像用烧红的烙铁烫上去的,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她脚边趴着个巴掌大的机器蜘蛛,金属腿上缠着纸牌,牌面是倒立的“死神”,八只眼睛闪烁着红光,正顺着桌腿往上爬。
阿碗猛地将破碗抱在怀里,后退半步撞在供桌上,碗沿的豁口磕到桌角,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你是谁?”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死死盯着对方手里的剑,“沈太爷爷说,带武器的陌生人不能信。”
主楼莉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长剑在指尖转了个圈,墨色水晶里的灰影突然躁动起来,像被惊扰的蜂群。“小家伙,别怕。”她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我是永龟堂堂主,只是回来取点东西。”
“骗人!”阿碗突然指着她额间的字,“沈太爷爷说,永龟堂的主人都姓沈,额头上才不会长字!”他怀里的破碗突然发烫,碗底的“龟”字亮起金光,花茎上的根须瞬间绷紧,像拉满的弓弦。
机器蜘蛛已经爬到供桌边缘,纸牌“死神”突然翻转,变成“恶魔”牌,八只脚弹出细小的钢针,瞄准了阿碗怀里的破碗。主楼莉缓缓走近,长剑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划出深深的刻痕。“你怀里的碗,装着火星的根须吧?”她歪头打量着阿碗,墨色水晶里的灰影已经凝聚成模糊的人脸,“那根须连着两个星球的灵魂,只要你把它给我——”她从长裙口袋里掏出个银质托盘,上面摆着精致的点心,酥皮上撒着金粉,“这些都给你,还有永龟堂的后厨钥匙,想吃多少米糕都行。”
机器蜘蛛突然跃起,纸牌“恶魔”张开,露出里面的微型扬声器,播放出孩童的笑声,声音甜得发腻:“来呀,草莓味的,巧克力味的,还有会发光的星星糖……”
阿碗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点心上,但怀里的破碗烫得更厉害了,碗底的“龟”字像要烧起来。“沈太爷爷说,天上不会掉米糕。”他咬着牙别过脸,破碗的豁口正好对着主楼莉,“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主楼莉的耐心似乎耗尽了,长剑猛地插在地上,供桌应声裂开一道缝,紫菀花茎上的根须瞬间断了几根,火星红土撒了一地。“别装傻!”她额间的“主楼莉”字样突然变得鲜红,“你破碗里的紫菀,吸收了火星培育园的灵魂碎片,那是维持永龟堂根基的东西!把它交出来,我可以让你当副堂主,比守着个破碗强多了!”
机器蜘蛛趁机扑向阿碗的手腕,钢针已经刺破了他的袖口。就在这时,破碗突然倾斜,里面的紫菀花猛地绽放,根须像活过来的蛇,瞬间缠住机器蜘蛛的腿,将它狠狠甩向墙角。“哐当”一声,机器蜘蛛的外壳裂开,露出里面的线路板,纸牌“恶魔”已经烧得焦黑。
阿碗看着手心被钢针扎出的小红点,突然想起沈砚的话:“根须断了可以再长,灵魂丢了就找不回来了。”他把破碗高高举起,碗底的“龟”字金光四射,“这是阿禾姐姐用火星红土种的,是永龟堂的根,你休想拿走!”主楼莉的长剑已经拔起,墨色水晶里的灰影发出凄厉的尖叫,整个永龟堂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的根须突然疯狂生长,在地面织成一张防护网。“不知好歹的小鬼!”她挥剑砍向防护网,剑刃与根须碰撞的地方冒出白烟,根须却像橡皮筋一样弹开,反而缠住了剑鞘。
“沈太爷爷!念星姐姐!”阿碗放声大喊,破碗已经烫得快要抱不住,却死死不肯松手。碗里的紫菀突然剧烈摇晃,花瓣纷纷脱落,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周围的根须中。刹那间,永龟堂所有的根须都亮起金光,在半空组成巨大的“龟”字,将主楼莉困在中央。
“这是……永龟堂的守护阵!”主楼莉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慌乱,长剑胡乱砍着根须,却发现每砍断一根,就有十根新的根须冒出来,“不可能!这阵法三百年前就该失效了!”
“因为根须记得啊。”阿碗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混着碗底渗出的金光,“沈太爷爷说,只要有人真心守护永龟堂,根须就永远不会睡。”他怀里的破碗突然裂开,碗底的“龟”字化作一道光,钻进他的胸口。阿碗只觉得心口一暖,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根须从那里长出,与周围的金光融为一体。
主楼莉的墨色水晶突然炸裂,里面的灰影四散奔逃,被根须一一捕获,化作养分吸收。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长裙上的齿轮纹路开始脱落,整个人变得透明起来。“你们赢不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只留下那把长剑插在地上,剑鞘上的水晶已经变得黯淡无光。
机器蜘蛛的残骸还在墙角抽搐,纸牌“恶魔”已经翻回“死神”,只是牌面多了个小小的“龟”字烙印。沈砚和念星冲进堂内时,只看见阿碗抱着裂开的破碗坐在地上哭,周围的根须正温柔地缠绕着他,像在安慰。裂开的碗里,紫菀虽然蔫了,花茎上却冒出细小的新芽,根须正从裂缝里钻出来,扎进阿碗脚下的土壤。
“阿碗!你没事吧?”念星扑过去抱住他,发现孩子胸口有个淡淡的“龟”字印记,正随着呼吸闪烁。
沈砚捡起地上的长剑,剑鞘上的墨色水晶已经冰凉。“是‘齿轮教派’的残部。”他沉声道,“他们信奉用机械取代灵魂,三百年前就想夺取永龟堂的根须阵眼,没想到还没死心。”他看向阿碗胸口的印记,眼神变得柔和,“这是永龟堂的认主印记,看来根须已经承认你了。”
阿碗摸着胸口的印记,又看了看怀里裂开的破碗,突然笑了:“碗裂了,但根须长到我身上了。”他把破碗递给沈砚,“沈太爷爷,能帮我把它粘好吗?就算裂了,也是我的家。”
沈砚接过破碗,发现裂缝里已经长出细小的根须,正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好,我们用火星红土当黏合剂,让它长出新的花纹。”
念星突然指着墙角的机器蜘蛛残骸,纸牌“死神”上的“龟”字印记正在发光:“它好像还有反应!”
沈砚走过去,用剑鞘拨开残骸,发现纸牌背面写着行小字:“齿轮会生锈,根须会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