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矿洞深处,弥漫着浓重的血腥、铁锈和绝望的气息。火把的光芒在幽暗中跳跃,如同垂死者微弱的喘息,将岩壁上那两个刻骨铭心的名字——“云铮”、“林婉”——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泣血的幽灵。
云映雪蜷缩在冰冷湿滑的盐硝地上,怀中紧紧抱着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冰冷的金属硌着她的心口,却远不及盒内之物带来的万分之一痛楚。
她颤抖的手指,一遍遍抚摸着那半本**染满父亲暗褐色干涸血迹、边缘焦黑卷曲的工事日志**。粗糙发脆的纸页上,父亲那遒劲有力的字迹被大片污血浸透、扭曲,记录着那令人发指的“黑盐换白”、“军资流毒”,记录着上峰的勒令噤声,记录着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每一个模糊的墨点,都像是父亲在血泊中发出的无声呐喊!
另一只手,则死死攥着那枚**母亲式样古朴、银质早已发黑变形的旧簪**。簪头简单的云纹,仿佛还残留着母亲指尖的温度。她仿佛能看到母亲在火光与刀兵的追杀中,是如何拼死护着腹中的她,是如何在绝望中带着这致命的证据逃入这人间地狱般的矿洞,又是如何在刻下血字、藏好遗物后,油尽灯枯……
“爹……娘……”破碎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桎梏,却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脸上蹭到的盐硝、血污,汹涌而下,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冲出两道绝望的沟壑。巨大的悲痛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撕扯着她的灵魂!迦南寒毒在这极致的情绪冲击下疯狂反扑,深入骨髓的冰冷剧痛与焚心的悲愤交织,让她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却发不出更大的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地流淌。
她像个被遗弃在冰天雪地里的孩子,无助地蜷缩着,抱着父母唯一的遗物,身体因寒冷和剧痛蜷成一团,唯有那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在死寂的矿洞里回荡,令人心碎。
谢砚之单膝跪在她身旁。玄袍之上,沾染着阿福毒箭溅落的污血,手臂上被碎石划破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他看着她濒临崩溃的模样,看着她怀中那承载着血海深仇的铁盒,再看向岩壁上那字字泣血的刻痕——“避……皇……”!那未完成的警告,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滔天怒火、无边痛惜和冰冷杀意的洪流,在他胸中疯狂奔涌!云家满门忠烈,竟因揭露这毒盐害军、动摇国本的惊天黑幕而惨遭灭门!幕后黑手,竟是动用“夜獠卫”、动用如此卑劣手段的——**皇室中人**!这血仇,这冤屈,足以焚天煮海!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那铁盒,也不是去扶她。那双手,骨节分明,依旧带着戈壁风霜和矿洞阴冷留下的冰凉。但这双手,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撕裂一切黑暗的力量,**猛地覆上了云映雪那双死死抠着铁盒边缘、同样冰冷刺骨、沾满泪水和血污、因悲愤和剧痛而剧烈颤抖的手**!
冰凉的掌心,紧紧包裹住她冰冷颤抖的手指!
一股强大而沉稳的力量,透过肌肤,瞬间传递!
云映雪浑身剧震,如同触电般猛地抬起泪眼!那双被绝望和痛苦淹没的清亮眸子,撞入谢砚之的眼中。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深邃如渊,此刻却燃烧着足以焚毁九天的怒火!锐利如刀,此刻却蕴含着能劈开一切黑暗的决绝!那目光,穿透了她的泪眼,穿透了矿洞的黑暗,仿佛直刺那隐藏在九重宫阙之后的、沾满云家鲜血的幕后黑手!
“映雪。”谢砚之的声音响起,低沉、嘶哑,每一个字却都如同从地狱熔炉中淬炼而出的铁石,带着斩钉截铁、足以裂开苍穹的力量:
“看着我!”
他的手掌猛地收紧,十指如同铁钳,将她的手指死死扣住!冰冷与冰冷的交缠,传递的却是滚烫如岩浆的意志!
“这冤案——”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刺向矿洞那无尽的黑暗穹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天地、不死不休的决绝:
“**天不翻!我们掀了它!**”
“**地不覆!我们踏平它!**”
最后一句,他低下头,目光重新锁住云映雪泪眼婆娑的脸庞,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惊雷在她灵魂深处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和同生共死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