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能听到算盘珠碰撞的细微声响,正在这脂粉香腻的空气里,勾勒出一张名为“墨池斋”的、沾着血与贪欲的黑色脉络!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北境,定边镇军营。
朔风如刀,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抽打在冰冷的铠甲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校场点兵台上,气氛肃杀得如同铁板。
谢砚之身披玄色大氅,内衬暗金软甲,按刀而立。他面容冷峻如万年寒冰,深邃的眼眸扫过台下黑压压、却因冻饿而士气低落的士兵,最终落在点兵台一侧,一个被两名玄甲亲卫按跪在地、身穿五品武官服色、脸色惨白如纸的中年男子身上——正是转运使郭奉!
郭奉身边,还跪着几个面如死灰的属官和库吏,其中就有那个账目上频繁签名的“赵四”!
“郭奉!”谢砚之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刺破呼啸的寒风,清晰地砸在每个人心头,“安远、镇戎两镇军需亏空、以次充好之案,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郭奉身体筛糠般抖着,强自镇定:“谢……谢侍郎!下官冤枉!账目清晰,验收齐全!定是……定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刁民奸商作祟!下官监管不严,甘愿受罚!但贪墨军需,绝无此事!”他目光怨毒地扫过被按住的赵四等人,意图丢卒保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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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管不严?”谢砚之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如同死神的微笑。他缓缓抬手,指向校场中央。
士兵们迅速让开一条通道。
十几辆巨大的板车被推了上来!车上堆积如山的,正是那批“薄如纸絮”的棉衣、“掺满劣革”的皮裘和“湿重霉烂”的炭薪!在肃杀的军营和凛冽的寒风中,这些本该是御寒保命的物资,此刻却如同无声的控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谢砚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这就是你账面上价值三十万两的军需!这就是戍边将士要用血肉之躯去扛的寒冬!你一句‘监管不严’,就想抹掉这吸血的勾当?!”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单据,狠狠摔在郭奉脸上!
“看看这些!你勾结‘通源粮行’、‘隆昌皮货’以次充好、虚抬价格的铁证!看看这些库吏赵四等人,收受你贿赂、伪造验收单据的供词!再看看这些,”他又甩出几张盖着红印的契书,“你郭奉在京郊新置的五百亩良田、三处别院的契书!钱从何来?!说!”
纸片如同雪片般砸在郭奉头上、脸上。那上面冰冷的数字、鲜红的手印、熟悉的商户名称(皆与墨池斋有千丝万缕联系),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将他精心编织的谎言割得粉碎!
“不……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郭奉彻底崩溃,嘶声尖叫,“是有人构陷!是谢砚之你构陷于我!我要见太子殿下!我要……”
“堵上他的嘴!”谢砚之厉喝!玄甲亲卫立刻用破布塞住了郭奉的嘴。
谢砚之不再看他,目光如电,扫过台下所有冻得脸色发青、眼中却燃烧着愤怒火焰的士兵:
“弟兄们!朝廷没有忘记你们!陛下没有忘记你们!吸食你们血肉的蠹虫,今日,我谢砚之,替你们——抓了!”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冰冷的刀锋在寒风中发出龙吟般的铮鸣,直指苍穹!
“军法官何在?!”
“末将在!”一名铁塔般的将领踏步上前。
“按军法!贪墨军需、动摇军心者——斩!”
“得令!”
雪亮的鬼头刀高高扬起!
郭奉被死死按在冰冷的雪地上,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噗——!”
刀光落下!热血喷溅在洁白的雪地上,瞬间凝成刺目的暗红冰花!
全场死寂!唯有北风呼啸!
谢砚之收刀入鞘,玄衣猎猎。他看也未看那滚落的人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台下噤若寒蝉的郭奉余党,最终落在那些堆积如山的劣质军需上。
“赵四等人,押解回京,严加审讯!所涉商户,查封!所有劣质军需,就地焚毁!”他声音斩钉截铁,“新的御寒物资,本官已命人从邻近州府紧急调拨!三日内,必到军中!”
“谢侍郎英明!”
短暂的死寂后,震天的欢呼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猛然爆发!士兵们眼中含泪,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那是对生的希望,对公正的渴求!
谢砚之独立于欢呼的风暴中心,玄衣如墨。他望向京城的方向,深邃的眼底没有丝毫轻松。郭奉只是爪牙,斩断一条触手,远未伤及那盘踞在“墨池斋”深处的毒蛇根本。真正的决战,在京城,在那张由内宅女眷、精妙账目和滔天权欲编织成的巨网之中。
他仿佛能穿过千山万水,看到靖安长公主府的水榭里,那个手持崩口算盘、在脂粉香风与恶毒言语中无声狩猎的女子。她的战场,同样凶险万分。
明线刀锋染血,暗线算珠惊风。
两条战线,殊途同归,只为将那条名为“墨池斋”的毒蛇,彻底钉死在——算盘与刀锋交织的审判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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