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晨光带着料峭寒意,透过小院稀疏的竹影,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云映雪坐在院中石桌旁,就着一盏热腾腾的姜茶,细细翻阅着昨夜与谢砚之梳理出的线索摘要。迦南之毒虽被压制,但晨起的眩晕感依旧如影随形,指尖也透着几分不正常的冰凉。然而,她眉宇间的沉静却比以往更甚,如同淬火后的寒铁。
小院的门扉,便是她此刻与过往那座吃人侯府之间,最清晰的界限。亡母血仇已报,老夫人焚身火海,林氏身陷囹圄,沈弘文苟延残喘。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孤女,她是手握关键账证、与刑部侍郎“精打细算”同居一院的云映雪。这方寸小院,是她用算盘和胆魄挣来的喘息之地,亦是反击东宫的起点。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砰!砰!砰!”
沉重的、带着明显不耐的拍门声,如同骤雨般砸碎了小院的宁静,也瞬间绷紧了云映雪的神经。
不是谢砚之那沉稳有力的叩门节奏。
更不是阿福轻巧的脚步声。
这拍门声粗鲁、蛮横,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侯府高门特有的颐指气使!云映雪放下茶盏,指尖下意识地扣紧了袖中那柄冰冷的黄铜算盘,眼神锐利如刀,望向那扇紧闭的院门。
“开门!快开门!奉侯爷之命,请云姑娘回府议事!”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子刻意拔高、却掩不住色厉内荏的嗓音。云映雪认得这声音——是侯府三爷沈弘武的心腹管事,王德贵!沈弘武,沈弘文那不成器的庶弟,老夫人和林氏相继倒台后,此人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正上蹿下跳,妄图在侯府的废墟上分一杯羹!
“云姑娘!别不识抬举!侯府如今是三爷主事,召你回府问话,那是给你脸面!快些开门!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王德贵的声音越发嚣张,伴随着“砰砰”的砸门声,显然带了不止一两个人,试图以势压人。
云映雪的心猛地一沉。沈弘武?他算什么东西!此刻“请”她回府?无非是想借她手中的账册,或是利用她与谢砚之这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作为他争权夺利的筹码!甚至……是想将她重新拖回那个吃人的牢笼,抹去她这个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隐患”!
一股冰冷的怒意夹杂着久违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她霍然起身,正要扬声呵斥,西厢那扇紧闭的门,却在此时无声地打开了。
谢砚之迈步而出。
他依旧是那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孤峰,晨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却未能驱散半分眉宇间的冷峻。他显然也听到了门外的喧嚣,但脸上没有丝毫意外或波动,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静。他甚至没有看云映雪一眼,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径直投向那扇被拍得微微震颤的院门。
他没有说话,只是迈开长腿,几步便走到了院门前。那步伐沉稳有力,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抬起未受伤的左手,动作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地抽开了门闩。
“吱呀——”
院门洞开。
门外,以王德贵为首的四五个侯府护卫,正摆开架势,准备再次砸门。王德贵脸上那副嚣张跋扈的表情,在院门打开、看清门内站着的玄衣男子时,瞬间僵住,如同被人掐住了喉咙!他嚣张的呵斥卡在嗓子眼里,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惊骇欲绝的惨白!
那几个原本凶神恶煞的护卫,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高举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横肉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颤抖,不由自主地齐齐后退了一步!
谢砚之!
活阎王谢砚之!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常服?!
王德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发软,牙齿咯咯打颤。他想起昨夜三爷沈弘武拍着桌子叫嚣“不过一个商户孤女,没了老夫人和林氏撑腰,捏死她如同捏死蚂蚁!定要把她和那些要命的账册都弄回来!”时的嘴脸,再看看眼前这位煞神冰冷的眼神,恨不得立刻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谢……谢……”王德贵舌头打结,冷汗如同瀑布般淌下,连一句完整的称呼都说不出来。
谢砚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门外这伙人。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蝼蚁般的漠然。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王德贵那张惨无人色的脸上,薄唇微启,吐出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坠地,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云姑娘,”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清晰无误地昭示着称呼的转变,不再是“侯府孤女”,而是他谢砚之认可的“云姑娘”,“是本官重要协查人,协助刑部侦办永昌侯府勾结东宫、私盐贩运、毒杀亲子一案。案情重大,牵扯甚广,未得本官允准,任何人不得滋扰、传唤、或试图带离。”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王德贵和护卫们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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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协查人”!
“刑部侦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