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嗓音,在简陋的屋舍里回荡,撞在泥坯墙上,又散成一片嗡嗡的声响。
弗拉保尔站在窗外,透过那扇糊着麻纸的窗格子,看着里面的人。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大褂,袖口挽着,露出结实的小臂。
原本能及腰的长发,不知被什么利器剪断了,只留下短短的发茬,根根直立,像初春的草。
他正俯身,握着一个七八岁孩童的手,一笔一划地在沙盘上写字。
他的侧脸,被窗外透进的日光照亮,线条依旧清隽,却添了几分被风霜蚀刻过的粗粝。
没有侯爵的锦袍,没有王爷的冠冕。
若不是那双眼睛,沉静如深潭,弗拉保尔几乎不敢认。
这只是个乡下教书的先生。
“哥哥,”弗拉塔塔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他……”
弗拉保尔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直到学堂里响起下学的钟声,孩童们像一群出笼的鸟雀,喧闹着跑出院子。
那个男人才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拿起桌上一只缺了口的陶碗,将里面的凉茶一饮而尽。
他转过身,目光越过空荡荡的课桌,落在了窗外的兄妹二人身上。
没有惊讶,没有戒备。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然后,微微颔首,像是招呼两个来串门的邻居。
“来了。”
陈庆之的声音,比两年前要沙哑一些,像是被沧州的盐风浸透了。
弗拉保尔带着妹妹走进学堂。
屋里弥漫着一股墨汁、汗水和尘土混合的气味。
第108章南方军阀和北境教书先生
他打量着陈庆之,从那双沾着泥点的布鞋,看到他指节上新添的薄茧。
“陈先生,”弗拉保尔开口,刻意换了称呼:“别来无恙。”
“托福,还活着。”陈庆之将陶碗放在桌上,发出“叩”的一声轻响:“东西呢?”
弗拉保尔拍了拍手。
院外,十几辆蒙着油布的大车,在车夫的吆喝声中,缓缓停下。
陈庆之的亲卫陈默,带着几个穿着短褐的汉子,上前掀开油布。
日光下,一锭锭码放整齐的生铁,反射出沉闷的暗光。
旁边是黄澄澄的铜块,还有一袋袋用麻布装着的、灰白色的粉末。
硝石。
弗拉塔塔好奇地看着那些东西,她不懂这些。
她只知道,这两年,她的哥哥,天胡国最英勇的王子,几乎将国库里一半的产出,都换成了北境的粮食和战马,然后,又将这些换来的东西,变成了眼前这些黑乎乎、沉甸甸的铁疙瘩。
“数目没错。”陈默走进来,对陈庆之躬身道。
陈庆之点了点头,目光从那些铁锭上扫过,最后落回弗拉保尔脸上:“辛苦。”
“生意而已。”弗拉保尔说。
陈庆之笑了笑,那笑容很淡:“请吧。粗茶淡饭,不成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