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步枪的单响,而是一种连贯的、如同死神咆哮般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
一条由子弹组成的火鞭,在隘口前疯狂抽打。
冲在最前面的人,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扫过,身体瞬间被打成几段,血肉横飞。
后面的人想停,却被更后面的人推搡着,身不由己地向前。
这不是冲锋。这是在向一座由钢铁和火焰组成的磨盘里,主动填塞血肉。
惨叫声被那恐怖的咆哮彻底淹没。人像纸片一样被撕碎,尸体在隘口前迅速堆积,甚至形成了一道矮墙。
后面的人踩着同袍的尸体,继续向前,然后被打倒,成为尸墙的一部分。
彭鹏就在不远处的一个侧翼阵地,负责用步枪清理漏网之鱼。
他看着那地狱般的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看到一个年轻的周军士兵,看上去比他还小,脸上满是泪水和鼻涕,他扔掉了武器,跪在尸堆里,似乎在哭喊着什么。
下一秒,一道火舌扫过,他的上半身,没了。
李世忠的眼睛红得像炭。他死死按着扳机,看着眼前的人间炼狱,嘴里无意识地咀嚼着两个字:
“畜生……畜生……”
当最后一波冲锋被打退,隘口前,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那挺咆哮了一刻钟的“大家伙”,枪管已经烧得通红,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战场。
萧逸尘的帅帐内。
一名将领跪在地上,浑身浴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陛下……三日……三日来,我军伤亡……已过五万……”
萧逸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帐帘掀开,板垣五郎走了进来。他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
“很好的消耗,萧君。”他走到沙盘前,用手指点了点西侧的另一条山谷:“隘口被尸体堵住了,但他们的武器,也一定消耗得差不多了。明天,我们可以从这里……”
“够了。”
萧逸尘的声音很轻,却让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他缓缓站起身,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锵——”
剑锋出鞘,清冷的剑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你把我的兵,当成了什么?”他一步步走向板垣五郎,剑尖直指对方的咽喉,“柴禾吗?!”
板垣五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看着萧逸尘那双燃烧着最后疯狂的眼睛,笑了。
“叮当——”
长剑坠地。
萧逸尘眼中的火焰,熄灭了。
他踉跄着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帅椅上,双手抱着头,发出野兽般压抑的呜咽。
他不是皇帝。
他不是将军。
他甚至,连人都不是。
他只是一件,用来消耗的工具。